第十四章 鱼纹香薰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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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没有下雨，晴天，大晴天，太阳毒辣得像只秋老虎。</p>

南星不喜欢下雨天，也不喜欢大热天。刚下飞机她就撑起了伞，回到田子坊，又看见了那立在巷子尾巴的大摆钟。</p>

摆锤缓慢晃动，像在施展什么催眠术。</p>

南星被热得有些犯困。</p>

她走进田子坊的弄堂，越走越慢，走到陶家古董店门口，见门开了，沉了一路的心略微轻了些。</p>

“汪——”</p>

一声狗叫传来，南星偏头看向门的右侧，一条大黄狗蹲在门前，朝她吐舌头。</p>

这条狗有点眼熟。</p>

南星想了想，这不是邱辞的狗？他的狗怎么会在这，该不会是他又来了吧。南星皱眉，和狗对视起来，想从它的身上找答案。</p>

里头的人听见狗叫声小跑出来，一瞧门口的人，打量她两眼，立刻笑问：“你就是南星小姐吧，跟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不对，比照片上的人漂亮多了。”</p>

南星看着这一脸陌生的人，他约莫二十五六岁，笑得略有些职业化，透着淡淡的油腻感，但明显认识自己，而且还是从里面出来的。她的心再次一沉，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陶老板去哪了？”</p>

冯源一笑，说：“他把店暂时交给我打理了，以后的事由我来跟进，还有给南星小姐联系雇主、处理善后。”</p>

南星沉默了，她半晌才问：“陶老板葬在了哪里？”</p>

“啊？”冯源反应过来，急忙摆手，“不不不，他刚做了手术，一切顺利，只是不能操劳，所以委托了我们中介所。”</p>

“哦。”南星终于抬眼，说，“刚才那话不用告诉陶老板。”</p>

“……”</p>

直接进了店里的南星从背包里拿出饕餮酒盏，将它安安稳稳地放在架子的一角。这里有数百件古物，不同年代、不同器材，不同的雇主，还有不同的故事。</p>

冯源见那酒杯里有水，很有眼力价地拿了手帕要来擦，却被南星拦住了。他说：“里头有水，古董可不能见水。”</p>

“这不是水，是眼泪。”孙媛离开这世间，最后落下的一滴眼泪。南星拦了他的手，直接拦离了架子。</p>

冯源不懂，但陶老板吩咐过，无论她做什么，照做就好。他忽然想起来了，一拍脑袋，说：“看我，光顾着工作，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叫冯源，源头的源，是陶老板的远亲。”</p>

南星看了看名片，冯源，身份——中介；头衔——经理。</p>

冯源以为可以开始工作了，谁想南星一直在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往来短讯。</p>

过了一会，冯源问:“南星小姐在跟谁聊天？”</p>

“陶老板。”她放下手机，说，“确认了，你不是骗子。”</p>

冯源直抹汗，他要是骗子，早把整个古董店清空了，还留在这。他说:“那我们来看看新雇主的资料？那边很着急，而且他们拿了三双眼睛来做酬劳。”</p>

“开了三个条件？”</p>

“不，只有一个。”</p>

南星说：“那一双眼睛就可以。”</p>

“不，他们坚持要给三双。”</p>

南星微顿，她经手的交易有上百起，但全是一双眼睛对应一个条件，哪怕有人要给两双眼睛让复活的人办两件事也不行，一个人只能复活一次并完成一件事。</p>

但同时给三对眼睛却只要求办一件事的，还是头一回。</p>

冯源解释说：“雇主是三个人，姓郑，是三兄妹。他们一家人外出旅游，结果郑老爷子猝死。郑老爷子是汪海集团创始人，大富豪。但没有留下遗嘱，三兄妹都想要争夺全部家产。”</p>

南星皱眉问：“全部？”</p>

冯源叹气：“是啊，如果是我的话，拿走自己那份就好了，三分之一也有不少钱了，不是吗？非要撕破脸皮。”</p>

“没请律师？”</p>

冯源说：“请律师的话，一来对集团影响不好，二来费时费力，三来花的都是真金白银，指不定损失的都是自己的钱。陶老板让我联系他们时，他们一口就答应了，要求只有一个，尽快。”</p>

南星明白了为什么这次的交易会有三双眼睛，因为他们三兄妹，谁都不肯单独做这个交易，所以最后才决定，每个人都交出下一世的眼睛，达成了共识。</p>

“其实本来郑老爷子已经打算立遗嘱分配财产了，说的是一家人旅游回去之后，没想到在路上就死了。所以他们三个人想知道老爷子生前的想法，到底怎么分配财产。”冯源简单介绍完，将资料交给她，问，“大致了解了吧？”</p>

“嗯。酬劳是三双眼睛，条件是复活老爷子，让他亲口说出财产如何分配。”</p>

“对。老规矩，他们给钱给货，陶老板收钱，你收货，当然，这次还要给我中介费。”冯源问，“南星小姐什么时候可以动身？那边要求晚上之前要抵达目的地碰头。”</p>

“我还要去办点事，你先出发。”</p>

“行。”冯源把该给南星的资料都给了她，自己一会就把桌面收拾了个干净，“那我这就去机场，你的机票我先订好，等你下飞机了就给我电话，我找个地方接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