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千眼菩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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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乘车回到弄堂时，已经快五点，天还灰蒙蒙的。她付钱的时候察觉到后面有辆车，跟了她一路。</p>

她知道那是邱辞，但当作不知道。</p>

到了店里的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满店她收集回来的古物怔神。每一件古物，都是她亲手带回来的。每一件古物，都留有它们最深刻的记忆。</p>

大多悲伤，甚少欢喜。</p>

古物尚且只记得最悲切的事，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p>

大火、硝烟，站在火海中的祖父。没有任何畏惧，恍若神人。</p>

可就算是她觉得可以顶天立地的祖父，也难逃铁骑的践踏。</p>

南星不由打了个冷颤，从梦中醒来。她轻轻喘着气，额上全是冷汗。她忽然想起时间来，一看，已经近七点。</p>

邱辞是七点的飞机，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候机室了。</p>

她忙拨通他的号码，那边很快就接听了。</p>

“我睡过点了，你登机了？”</p>

“没有。你的声音怎么了？生病了？”</p>

“没什么。你等等，我去联系成洛加。”</p>

南星挂断电话，又拨了成洛加的手机。铃声快响足了半分钟，眼见要挂断，那边终于接了。</p>

“南星小姐？”成洛加的声音简直比她的还要低沉虚弱，说完还咳了几声，“抱歉，我现在不在小区，大概……大概不能帮你看着了。我本来想给你电话，但情况特殊，实在是抱歉。”</p>

南星本来想“嗯”一声就好了，忽然想到刚才邱辞的问话，问：“你的声音怎么了？生病了？”</p>

“发烧，但没什么问题。”</p>

“你的脚伤好了？”</p>

“没有……可能是刚能下地我就走远路，走太多，伤口严重了。”成洛加又说，“我在看医生了。”</p>

然而南星听见有车呼啸而过，喇叭摁得响亮，却没有什么人声，明显是在路边，而不是在医院。</p>

他到底在哪？</p>

身体这么虚弱还到处走，难道他要去雪山？</p>

“你不在医院。”南星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去雪山？”</p>

那边沉默了半晌，但没有挂断电话。许久他才说：“我想去，但力不从心。我只是不想待在家里，想出去走走。”</p>

“我明白。”</p>

那边笑了笑：“我知道你会理解的，从那天你没有拦着我再去雪山我就知道了。”成洛加又咳嗽起来，声音更加虚弱，“以后如果有机会，你再过来，我会好好招待你，谢谢你，南星小姐。”</p>

电话挂断了。</p>

成洛加的声音太过微弱，南星猜他大概病得很重。如果就这么任由他不管，会出事。</p>

她再一次打通邱辞手机时，已经到七点了，她问：“登机了？”</p>

“没有，我在等你。”</p>

南星微顿，说：“我跟成洛加通了电话，他现在脚伤严重了，而且发烧，但他没有去医院。”</p>

“情况有点不太妙。”邱辞说，“他有没有提他在哪里？”</p>

“没有，听起来并不想提。他在躲他的父母。”</p>

邱辞似想到了什么，说：“南星，你等等，他或许会愿意见见其他人。”</p>

一会电话挂断，南星拿着手机等了不知道多久，铃声再次响起时，却不是邱辞，而是成洛加。</p>

“南星？你认识黎远，是不是？”</p>

南星微微一停，才说：“是。”</p>

那边略一笑，说：“那天你问我，那张照片上的人是我什么人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因为你谁都没有问，只问了那张。刚才跟你通过电话后，他就给我来电，我就更加确定你们认识。”</p>

“一面之缘，都是巧合。”南星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又剧烈咳嗽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病痛，成洛加的病越来越重了。不知道为什么，手机“嘟嘟嘟”地叫了起来，南星没理会，低声说，“你如果没有告诉他你在哪里，我也可以找到你。”</p>

“你找不到我，你们谁都找不到我。”成洛加的语气重了起来，满是拒绝。</p>

随后成洛加挂断了电话。</p>

电话刚挂断，南星就看见邱辞的电话，她接通后就说：“成洛加给我打电话了，猜出了我认识黎远，而且依旧拒绝说出地址。”</p>

邱辞轻轻松了一口气，说：“原来你在跟他通电话，一直提示占线，以为你怎么了。”</p>

南星这才恍然，说：“那个‘嘟嘟’声是你来电的声音？”</p>

邱辞意外问：“你不知道？”</p>

“嗯。”因为只有陶老板会给她打电话，在此之前，没有发生过在通电话时又能接到另一个人电话的事情。</p>

以后她知道了。</p>

邱辞忽然想起刚才她说的话来，笑了笑。南星皱眉，问：“我说笑话了？”</p>

“没有，你刚才说，占线的声音是什么？”</p>

“嘟嘟嘟。”</p>

邱辞又笑了笑，一字一句，可爱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