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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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艺见大家都对毛主席语录如数家珍，她左思右想，终于记起来一句，便道：“叔叔，我的理解跟毛主席的指示是一致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p>

武主任顿时拉下脸：“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天吃饭，就是不革命的？”</p>

家文见妹妹多说多错，忙圆场：“武叔叔，家艺不是这个意思。”又对家艺小声，“少说两句。”</p>

菜办好，宫老师请大家上桌。</p>

大圆桌，继宁要坐在家文旁边。家文屁股还没沾凳子就又起来，安排家艺坐。自己再坐家艺旁边。家艺领了姐姐的情。幼民坐继宁另一侧。家欢坐幼民旁边。</p>

寿星武主任自然坐首位。朱燕子帮忙端菜，和宫老师一起，最后入座。“燕子！去坐，在班里总操持，在家里就不用了。”</p>

家文、家艺这才明白。原来朱燕子是宫老师的学生。难怪能够攀上这高枝。继宁是少爷脾气，一直都饭来张口。端菜来，别人都起身，就他坐着。“妈！饭给我多盛点，饿了。”</p>

武主任暴喝：“自己没长手！”</p>

燕子忙拿碗帮忙盛。手脚迅速。家艺想抢都没抢到，失去表现机会。</p>

“放那儿！让他自己去盛！”武主任对儿子很不满，“懒成这样，是不是裤子掉了你都不提？就该送你去下放！”</p>

宫老师不满丈夫的粗鲁：“这么大孩子，什么裤子掉了不掉的。”</p>

武主任矛盾转向妻子：“就是你惯的，革命后代就这样下去，一个字：毁！”</p>

孩子们噤若寒蝉。一会儿，武主任意识到有些失态，又让孩子们吃饭。大家静悄悄地吃。宫老师也上桌了，跟孩子们谈谈家常。多半是问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父母在做什么工作。问到家文、家艺、家欢，听说家里有六姊妹。宫老师煞是惊异，连生六个都是女孩，也算小概率事件。她一直想要个女儿。可第二胎宫外孕，就此失去生育功能。幸好有继宁。</p>

武主任听不得这些婆婆妈妈。平地一声雷，问：“对‘文化大革命’，你们怎么看？”</p>

都要表态，挨个说。</p>

燕子最先：“‘文化大革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p>

正确的废话，武主任点头不语。</p>

该家欢了，她还是背语录：“毛主席说了，‘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之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他们必然地要和我们做拼死的斗争，我们决不可以轻视这些敌人’。”</p>

理论水平够了。武主任进一步问：“这是主席的话，你怎么理解，不拿枪的敌人在哪里？”</p>

家欢说不出来，这问题超出她的见识，只好说：“炮打资产阶级司令部。”</p>

该幼民了。幼民更没理论水平，只谈一点口号式的感受，“‘文化大革命’就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p>

说了等于没说。</p>

轮到继宁，他放下筷子，说：“那是为了保护革命的成果，人民拥护毛主席。”武主任问：“人民为什么拥护毛主席？”</p>

“毛主席对人民好。”</p>

“怎么个好法。”</p>

“想着人民，念着人民。”继宁的回答很浅。武主任摇头。家文接话说：“人民拥护毛主席的原因很简单。”</p>

“哦？”武主任被吸引了。</p>

家文进一步：“忆苦思甜会我们都开过，没有毛主席，中国的农民被地主压迫了几千年，工人为了有口饭吃，拼命给资本家卖力。那时候有平等吗？资本家地主官僚有几个把老百姓当人？毛主席一直反对的，就是一个‘私’字，私心私欲私念，他把儿子送到朝鲜战场上去，他还说干部如果有私心，那老百姓就得遭殃。发动‘文化大革命’，就是怕有些干部退化了，走修正主义，演变成过去的地主资本家，老百姓又该遭殃了，所以要‘斗私批修’。人都是有私心私念的，所以这条路还很长，要我们继续奋斗。”</p>

霎时安静，只有客厅内一只座钟左右摇摆发出声响。跟着，武主任带头鼓掌，站起来，伸出手，越过餐桌和家文握手，赞叹：“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思想觉悟，革命何愁不胜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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