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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应该恨日本人！”</p>
“日本人恨！你老何家我也恨！没有你们我的日子好过得多！”</p>
常胜道：“你现在过得不好吗？你就不想想，如果你们家当初还留着那几亩地，土改反右四清，你能躲得过去，当了富农你还想入党？老汤，都是命，都是命！咱们不要在这命疙瘩里绕绕，要向前看。”</p>
大老汤举杯：“你前头都是屁话，就这句我赞同，往前看，‘四人帮’打倒了，咱们往前看！”两个人喝。</p>
一会儿，常胜言归正传：“老汤，最近区里又开始扫黄。”</p>
大老汤抬起头，莫名其妙地：“你说什么？”</p>
常胜又说一遍。</p>
大老汤怪笑，右手食指乱点：“你小子，不学好是不是？”</p>
常胜迅速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到他跟前。</p>
大老汤嘟囔着什么东西，慢悠悠翻开，酒瞬间醒了：“你从哪儿弄的？！什么目的？”</p>
常胜不改笑容：“老兄，别紧张，就是坝子上捡的，那会儿不是地震嘛，我看字迹跟老兄有点像。”</p>
大老汤不说话，脑子在迅速转。</p>
常胜道：“老兄，我是真把你当成朋友才请你来吃这顿，完璧归赵，要真有什么，或者藏了祸心，直接往上头一送不就得了，费这工夫？以前的事我看都过去了，还是那句话，向前看。”</p>
旁边桌子来了新客。大老汤连忙把手抄本抓了，掖在裤腰里。面子上下不来。转脸一看，是他二儿子幼民跟几个男孩来吃饭。大老汤一见有些火气，“汤幼民！”叫他大名，问题严重了。幼民的朋友一见大老汤在，深知其脾气，匆忙四散，只留幼民一人。“爸……”汤幼民怯怯地。</p>
在老爸面前，他不得不是个包。</p>
“晚上不回家吃饭，来这儿浪什么？”大老汤质问。</p>
“不是，有个同学过生……”幼民支吾。</p>
“这是你来的地方吗？”</p>
幼民干脆不说话了，任由风吹雨打。</p>
“你是死的，不知道叫人？”</p>
幼民诧异，汤何两家，势不两立，过去他爸从未让他叫常胜。强按牛头，只能叫：“何叔叔好。”</p>
常胜忍住笑，且看大老汤演戏。</p>
“你一天到晚政治思想不提高就知道手抄一些东西，给谁看啊？现在的年轻人，坏完了，社会主义靠你们这帮浑小子建设，我看得完蛋！”</p>
幼民委屈，不明白，申辩道：“爸，我没手抄……”</p>
“还狡辩！”</p>
只好再次闭嘴。常胜又要了一碗牛肉汤给幼民。三个男人吃干了，才出门回家。到门口，大老汤忽然说还想带幼民去张老师家一趟。常胜心照不宣，没理论，先走了。待常胜走远，大老汤才折回饭店，问服务台要了几根火柴，一片火柴皮。</p>
带幼民到人少的三岔路口。</p>
从裤腰里掏出那本手抄本《少女之心》，点着了。幼民眼尖：“手抄本！”大老汤打他头：“小点声！”</p>
刘妈下班晚，抄小路回家，到三岔路口，看到火光，便凑过去看。“哟，亲家。”刘妈见是大老汤，笑着打招呼。</p>
火还在烧。</p>
刘妈探着脖子问：“这给谁烧纸呢？”</p>
“烧……烧给老太爷……”大老汤尴尬。</p>
刘妈掐指算，疑惑地问：“今儿什么日子？不年不节的。”</p>
大老汤忙掩饰：“老太爷又来缠，幼民趟己（方言：死人的灵魂来找活人导致的病症，诸如发烧等），估计在下头没钱花了。”说罢，念念有词，“老太爷老奶奶，都来收钱吧……”</p>
刘妈嘀咕：“烧这么点。”去摸幼民的头，再试试自己的，“好像是有点烧。”幼民一脸蒙。这一天，中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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