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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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继续问：“在那儿干吗？”</p>

“还是出差那点事。”美心答，“羊皮牛皮。”</p>

“给他打个电话，让带点银鱼干回来。”</p>

美心哎了一声。</p>

“眼泡子怎么肿成这样？”老太太继续问。</p>

家艺道：“最近流行红眼病。”</p>

老太太问她：“老三，见到你爸了？”</p>

“见到了。”家艺嘴一秃噜。</p>

众人着急，要制止。家艺改口：“没见到。”为将功赎罪，家艺急中生智，“阿奶，实话跟您说了吧，爸在巢湖被抓了。”</p>

老太太站起来，惊愕地问：“怎么了？犯什么事了？”</p>

家艺罕眉耷眼：“说不好，老天爷的事。”</p>

老太太思忖：“偷抢扒拿？吃喝嫖赌？不会，他不会的。”正说着，屋里进来几个人，都是外贸的领导。满面悲伤。进门什么也不说，一个女同志上前握住美心的手。为首的大领导上前捉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节哀。”一屋子大乱。</p>

“怎么回事？”何文氏慌了。</p>

“何常胜同志是一位好同志，刚刚加入了共产党。”</p>

“领导，常胜是好。”老太太惊异而无主地说。</p>

“常胜英年早逝，谁也没料到。”领导用忧伤的调子。</p>

何老太太当即晕了过去。</p>

“妈！”</p>

“奶奶！”</p>

一屋子人彻底乱了。</p>

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老太太被送到医院，抢救，无大碍，活得好好的。儿子去世，她不接受也得接受。悲痛，只能用时间冲淡。一家人必须把常胜的身后事处理好。</p>

遗体告别，火化，选墓地。按照当地规矩，埋在山上。舜耕山，海拔不过三百米。相传舜帝在此耕作过，是风水宝地。淮南电视台的接收塔修在山顶，因此也叫电视台山。</p>

选的地块请风水先生简单看过。入土那天，欧阳宝也来了。家丽没顾上细问。家文问家艺：“谁让他来的。”</p>

“他自己要来，说送送单位前辈。”家文就没再多说。</p>

然后是处理赔偿。一方面是肇事方的赔偿。对方是个运输公司，经协调，赔了一万八。外贸给了抚恤金。常胜去出差的黄牛厂也给了抚恤金。鉴于何常胜还有两个女儿未成年。每个月单位补贴五十元给小玲和家喜作抚养费。</p>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家里怎么安顿。常胜去世，老太太搬回龙湖菜市宅子，抱团取暖。美心无心工作，日日愁苦。家艺整天在外头晃荡，不怎么回家。家欢没参加高考报名，等着就业，可老爸突然去世。她的就业大事也陷入困顿。</p>

老六还在读书。老五读不下去，辍学在家。多半跟大老汤家老三振民玩。</p>

家丽看着心急，跟建国商量：“这个家这样下去不行。”</p>

建国问：“那怎么样才行？”</p>

家丽道：“我得先搬回去，向东学平你照顾点。”建国表示同意，向东已经上小学，学平上幼儿园，接送即可。</p>

“爸虽然走了，但家不能散了，还是要打起精神，好多任务没完成，往后事多着呢，三四五六都没嫁人，还有工作。老四的工作也是个难题。”</p>

建国道：“爸这算因公殉职，按理说可以顶替。”</p>

家丽才想起来，说那有空我去外贸问问领导，能顶替最好了，解决一个是一个。第二天，家丽便收拾了几件衣服搬回家住。老太太和美心睡一个屋。家丽和家欢一个屋。家艺和老五老六住。家丽先把老爸常胜的东西收拾收拾，放到后院自家盖的小储藏室去，免得二老睹物思人，更难受。老四、老五在家没事，家丽就安排她们一个买菜做饭，一个陪着老太太，免得老人家出什么状况。家文孩子小，只能周末回来。卫国他妈陈老太太听闻常胜去世，也来安慰，给了钱。三个寡妇面对面，无限感慨。何家老太太道：“跟谁讲理去，这世道就是这样，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还活着。”</p>

陈老太太接话：“地府也缺人，能干的都被收过去了。”</p>

美心恍恍惚惚地：“这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p>

陈老太太劝她：“亲家，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就算这屋子里的人都倒下，你也得站着，孩子还没成家立业，亲家公未完成的事都担在你肩上了。”</p>

美心想想又落泪：“有时候我下班走在河边我就想，干脆一头扎进河里死了算了！”</p>

陈老太太与何家老太太同时：“别！不能做傻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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