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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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林又邀请何家姊妹到他家吃饭，说他妈卤了香肠，还炒了毛刀鱼，他买了酱牛肉和烧鸡，两个人都吃不掉。</p>

家艺笑说：“让老四去吧。”可这么一说，家欢反倒更不能去。三姊妹跟秋林道别，转脸进了自家门。家丽和小冬在，家喜和小玲也在。家文、家艺、家欢一进门。美心感叹：“怎么，都商量好了？知道我今天卤牛肉，都赶回来吃。”</p>

这一段兵荒马乱，六姊妹有日子没聚齐。拣日不如撞日，偏赶在今天。老太太看看日历，笑着说：“没错，今儿个真是黄道吉日，宜大吃，大喝。”众人皆笑。</p>

难得的暴风雨中的短暂平静。</p>

菜也不多，卤牛肉是主菜，配菜是美心的八宝酱菜，然后就是一锅粥，红枣小米粥。一人盛一碗，围着桌子坐着。小冬在里屋吃，边吃边翻漫画。</p>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少了常胜。再一抬头，老太太和美心两鬓多了白发。</p>

“舒服！”家欢是美食家，“妈做的红枣小米稀饭，达到了金满楼的水平。”老太太夸美心：“何止金满楼，你妈烧稀饭的水平，全田家庵也没几个比得上的。”</p>

继续吃，无声地。从前吃晚饭也欢欢闹闹，可如今，每个人都有一段心事，藏着，掖着，不得消化。</p>

老太太看得真，只道：“这一辈子，其实没什么难的，你们只要记住，有难处的时候，就回来这个家，好歹上头还有老的，虽然不中用，好歹还能出点主意。再就是姊妹妹总比外人强。回来，心就踏实了。”</p>

说得入理。</p>

从前不懂的，或者不相信的，如今有了切身体会。好像眼前的卤牛肉，十八味香料熏染浸润，终于有了生活的况味。</p>

家丽夹了一片卤牛肉到老太太碗里。</p>

老太太摆手说不吃。美心说：“你奶现在咬不动。”</p>

家艺要帮奶奶配个假牙。</p>

老太太说不用，喝稀的就好，这个年纪，也不适合吃荤吃油，免得犯胆结石。美心让六个女儿吃牛肉，笑说：“以前都跟狼似的，怎么现在都成猫了，都吃净了，不留。”大家赶忙分了分。</p>

吃到一半，老太太觉得有义务关心关心孙女们，便挨个问情况。先问家丽：“老大，菜卖得怎么样？打算干到什么时候？”</p>

家丽说：“起码得小年参加工作，小冬上大学。”</p>

老太太想了想，说：“也快了，年把二年的事。”</p>

又问家文：“卫国怎么样最近？”</p>

家文不愿意说实情，只好忍痛道：“还算稳定。”</p>

老太太说：“卫国真是个好人，好孩子，现在这样的人，这样的男人，少有。”美心跟着说：“对对，以前我脚崴着了，还是卫国拿酒火帮我搓的，搓搓就好了，现在哪个女婿能做到这样。”</p>

谈及往事，家文心酸，眼眶发红，但在姊妹们面前，必须忍住。老太太又问家艺：“不上班了？”</p>

“暂时不上。”家艺说。</p>

老太太劝：“还是找个事做，年纪轻轻，别荒着。靠谁都靠不住，还是靠自己，你看你妈，几十岁了，还卖酱菜呢。”</p>

家艺说：“不能跟妈比，妈有退休工资，卖酱菜，纯属卖一个回忆，一种念想。”</p>

老太太道：“人就是要有点念想。”</p>

再问家欢：“方涛哪儿去了，没见过来。”</p>

家欢看了家艺一眼，两个人打了眼色，才说：“最近出差。”</p>

“不是开出租吗？”</p>

“也拉货。”家欢忙说。</p>

“这大雪天。”老太太说，“也别逼他逼得太紧。”</p>

“阿奶——”家欢拖着调子。</p>

“男人，要个脸面。”老太太笑着。</p>

轮到老五了。小玲怕老太太问工作的事，先发制人，说：“阿奶，我最近都挺好的，一个人自由自在，洋洋也听话。”</p>

老太太指出：“老五，长点脑子。”</p>

“我有脑子——”</p>

“要知道哪头轻哪头重。”</p>

“知道。”老五低头喝稀饭。避过去了。</p>

老太太又对老六家喜：“你有一阵没见，今儿个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家喜说：“想奶奶，想妈了。”</p>

“跟你婆婆搞不到一块儿吧。”老太太一语中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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