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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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马蹄声急促靠近，从内城阳德门飞奔而来数百骑，卷起一阵黄土风尘，直至耶律延熹车前才勒缰停下。当先两匹马上却跳下两个女子，一个着红，宛如一团火；一个着黑，宛如一块冰。</p>

“殿下可安好？”李穆桃嘶哑的声音镇定如常。</p>

耶律奥野跳下车来：“皇兄无事，有劳长公主亲自前来。”</p>

李穆桃抱拳道：“舍妹调皮，多谢公主送她回我身边。”她目光投向赵栩车上，和陈太初静静对视了一眼，拱了拱手。</p>

车帘落下，晃了几晃，归于静止。</p>

“表哥——？表哥你还好吗？”清脆的契丹语呱啦松脆，带着盛夏的热气。</p>

耶律奥野看着眼前的少女，无可奈何地道：“芳宸，我说过皇兄没事了。”</p>

萧芳宸身为萧氏一族的天之骄女，却不买耶律奥野的账，手上皮鞭一挥，身后一个奴仆立刻跪倒在车前，双手撑地。</p>

萧芳宸一脚踩上了他的背，就要登车探视耶律延熹。</p>

耶律奥野却一把拽住了她，轻声喝道：“芳宸——未得传召，不可擅登皇兄之舆。”</p>

“芳宸，吾甚好，多谢关心。”柔和悦耳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舆中多弩箭，你可要上来看看？”</p>

萧芳宸甩开耶律奥野的手，得意地睥睨了她一眼：“哼，听到没有？”</p>

耶律奥野微笑着目送她钻入车内，看向李穆桃：“我陪长公主去和燕王殿下见一见？”</p>

李穆桃收回视线，凝视着耶律奥野：“无需了，还请公主相信兴平，此番行刺和我夏国绝无关系。”</p>

耶律奥野这才注意到日光之下李穆桃的瞳孔竟然是琥珀色。</p>

“我和皇兄倒是愿意相信，只怕燕王殿下不会这么认为。”</p>

李穆桃点了点头，转身朝侧边死伤一堆的路旁走去。身后十多个亲卫随即跟上，不住地四处张望着。</p>

耶律奥野略一迟疑，靠近了车厢，只听到萧芳宸撒娇卖痴的声音，索性跟着李穆桃去了道旁。</p>

李穆桃弯腰拉开两三具尸体的蒙面汗巾，抽出身边亲卫的长刀，挑开尸体包裹得严实的黑色头巾。</p>

“都是短发——”耶律奥野叹了口气。契丹、西夏和女真都有剃发习惯，契丹人剃去顶发，留四周短发；西夏人却是全剃了，最多留额上一小撮；女真人类似契丹人，但颅后发留至垂肩。眼前的尸体却都是一头短发，显然不想被人发现真正的来历。</p>

李穆桃冷声道：“扶起来。”</p>

她长刀如风，瞬间将三具尸体的短发剃了个精光。</p>

陈太初和章叔夜在她身后几步远处双臂抱胸，静静看着，见到三具尸体的头皮，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p>

李穆桃转头看了陈太初一眼：“太初来得正好，做个见证禀告燕王。我夏国一心求和，绝无异心。”</p>

她转向自己的一个亲卫：“给公主和陈将军看看你的头皮。”</p>

那人毫不犹豫，单膝跪地，红通通有些蜕皮的头朝向耶律奥野。</p>

“我国男子，按律秃发。”李穆桃长刀在他头上转了一圈，那人纹丝不动。</p>

“西域日晒，故而头皮经年通红，多斑。”李穆桃指向那三个光头：“此三人虽刻意蓄发，但仍然可见外圈头皮白色，唯有头顶内圈暗红。公主和太初可看清楚了？因此可以断定，这些人不是女真人就是契丹人。”</p>

围着他们的一众契丹将士大多听得懂汉话，闻言立刻骚动起来，有两位副将不待耶律奥野下令，已喝令手下将剩余尸体的头发剃光了查看。</p>

耶律奥野厉声用契丹语喝止：“住手，带回去交给萧大王处置——”</p>

陈太初和李穆桃对视着，一语不发，忽地微微笑了起来：“多谢长公主，如此一来，大名府擒拿击杀的刺客，倒轻易可区分出哪些是梁太后的人，哪些是阮玉郎的人，又有哪些是女真人了。”</p>

李穆桃一僵，上前两步低声道：“太后糊涂，已弃熙州城，还请燕王——”</p>

陈太初打断了她：“她糊涂你可不糊涂，燕王也不糊涂。若是献出兰州城，永世称臣，方可考虑和谈一事。”</p>

李穆桃琥珀色的眸子一暗，又上前了一步，声音更低：“一言为定。”不等陈太初开口，已大步走到耶律奥野跟前：“公主，既然太孙殿下和燕王殿下都无恙，不如早些进皇城。陛下已等了许久。”</p>

耶律奥野点头，又吩咐了那些副将几句话，带着李穆桃回到耶律延熹车前，却还未见到萧芳宸下车。</p>

金鞭挥地，旌旗移动，鼓乐再起，数千人缓缓往阳德门而去。</p>

路边堆积的马尸和人尸迅速背盖上了麻布，铁锹翻飞，黄土掩盖住了血迹，善后的军士们等车辆前来运载，受伤的人躺在路边大石砌成的下水道旁，期盼得到阴凉，呻吟声在车驾远去后终于响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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