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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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昌帝环顾四周，沉声道：“既然是为了和谈而来，此时不谈，更待何日？”</p>

完颜望看了一眼完颜亮，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草包，站起身行了一礼，刚要开口。</p>

“两位太子远道而来，兴许比吾这等身残之人更觉疲累。若要改日，也不是不可。”赵栩摇了摇手中的纨扇，笑吟吟地看向完颜亮。</p>

完颜亮霍地站起来嗡声道：“改什么改？谈就谈，打就打，别浪费本太子的时间。”</p>

完颜望叫苦不迭，此番一来就出师不利，气势上被赵栩压得厉害。他们从上京先回了黄龙府，再和使团自东京取道而来，尚未和中京朝天馆的高丽使见过，也没细细商议过，贸然答应今日立刻和谈无疑十分不妥。</p>

“燕王和四太子今日方到，就诚意相谈，兴平自当奉陪到底。”李穆桃嘶哑的声音响起，她看向寿昌帝：“还请陛下安排。”</p>

经寿昌帝允准，皇太孙耶律延熹在于越[1]耶律保的陪同下，带领赵国燕王赵栩、西夏兴平长公主李穆桃、金国四太子完颜亮六太子完颜望，以及各国驻上京使者、驻中京使者、使团大使和副使，相关书吏以及史官浩浩荡荡一百多人抵达皇城北枢密院。</p>

敌烈麻都司的礼仪官和大林牙院的承旨、左右林牙皆奉召至北枢密院，原定三天后的四国和谈一应物事，统统从仓库中调配出来，整个北枢密院一片忙乱。</p>

殿外守候的耶律奥野获悉后，将九娘等人带至北枢密院的一处偏厅暂时安置下来，又派人去议事厅询问。</p>

“燕王殿下叮嘱你们几位先不要去大同驿[2]，留在此地等他同进同出。”耶律奥野眉头微蹙，此时离天黑不过一个时辰，难不成赵栩想要连夜商谈？</p>

“多谢公主。”九娘福了一福，微笑道：“恭喜皇太孙殿下因祸得福。”</p>

耶律奥野也笑了起来，亲手给九娘加了茶：“和你说话省事许多。原本这次和谈是以于越为主的，皇兄不能决断。这次刺杀，倒使皇耶耶下了决心，也多亏了燕王殿下发话。听说方才殿下大杀四方，威震中京，完颜亮吃了一鼻子的灰。”</p>

九娘听耶律奥野说了殿内发生的大概后，双眼发亮，只可惜未能当场看到赵栩力挫完颜亮的风采。</p>

耶律奥野放下手中茶盏，看了看屏风外头一眼，低声道：“若燕王半途召你入内，请和殿下说一声，耶律保意欲联西夏抗女真和大赵，恐会从中作梗。”</p>

她见九娘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声音压得更低：“耶律保乃是我朝于越，权势地位仅次于陛下，实非我皇兄能抗衡。他一直意欲拥立我七叔耶律浚为皇太子，因此素来和我舅舅北院大王萧孝忠不和。”</p>

“那位萧芳宸郡主难道是——？”九娘一怔。她和赵栩在车内也听得出萧芳宸对耶律延熹的特别之处。</p>

耶律奥野淡然道：“她是我舅舅的孙女，称皇兄为叔父。我朝帝后两族历代通婚，并不在意辈分。我皇嫂病逝后，萧芳宸的确是皇太孙妃的最佳人选。我皇兄无法拒绝，但也令耶律保更加不满。”</p>

九娘默默端起茶盏，想起先帝和阮玉真等两代人的纠葛，这种不在意辈分伦理的事，也不是契丹人才有的。</p>

抱着自己的药箱霸占了罗汉榻的方绍朴，忽地隔着屏风嘟囔了一句：“近亲通婚，易生痴呆儿。”明明声音不大，却传入屏风内外每个人的耳里。</p>

孟建一愣，想了想阮琴娘所出的子女，不算聪明，也不是痴呆，倒又惦念起自己的身世来，长长叹了口气。</p>

耶律奥野喝了一口茶，也不生气，淡然道：“耶律氏和萧氏两族每日都有婴儿出生，确有痴呆的孩子，就算不痴呆，能活着长大也不容易。”</p>

九娘心中喟叹，世人都道皇室尊贵，可这些天潢贵胄，无论大赵，还是契丹，抑或西夏，就连刚刚建国的女真，为了皇位，哪有不争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p>

“辛公主呢？”九娘转头问起穆辛夷来。自从那夜别后，一路都未听到她的消息。</p>

“应该在来宾馆[3]住着。”耶律奥野一直有留意着李穆桃的动向，想到方才宫中女官的话，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宫中医女去了来宾馆两次了，说辛公主头疾复发，夜不能寐，痛得厉害。”</p>

九娘和穆辛夷相识甚短，却颇有好感，闻言一惊：“医女怎么说？可有请医官看一看？”</p>

耶律奥野摇了摇头：“女官未来得及详说，我看李穆桃的神色，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应该无碍。”</p>

屏风外整理药箱的方绍朴手上一停，转头看了屏风内一眼，继续收拾起来。</p>

深夜，北枢密院灯火通明，议事大厅外，宿卫司和宿直司的将领率军士们将议事厅围得水泄不通。</p>

议事大厅里密密麻麻挤了近五十多人，最内四张案几坐着赵栩四人。耶律延熹身边是神色晦暗不明的契丹于越耶律保。赵栩身边却坐着苏昉。李穆桃身边是西夏驻中京大使，完颜亮和完颜望坐在东首。他们周围是各国书吏和翻译、使团副使亲卫等人。再外是契丹敌烈麻都司和大林牙院的当值人员。冰盆已经换了几次，议事厅内依然热得厉害，药草香已隐隐压不住汗酸味。</p>

此时众人已在此坐了四个时辰，书吏和翻译已换了两批人。赵栩却依然坐得笔直，神清气爽。他和苏昉两人丰神如玉，观之忘俗。外圈的官员觉得累，多看他二人几眼似乎能消除不少疲乏。</p>

赵栩摇头道：“四太子执意不肯归还上京，便是谈到明日也谈不出结果来。六太子难道不清楚，贵国攻下上京，犹如西夏占我秦州，民心所向，翻云覆雨不过一瞬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