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尾声·但愿岁岁常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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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瑾笙一路在院子里坐到面前的房子烧成一堆残垣。</p>

回屋子里那条路，铺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的雪，人踩上去没有声音，但留下了一串黑黑的脚印。</p>

四周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p>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但他知道，里面没人等他了。</p>

尽管陆瑾笙很明白，她在的那些日子，也从未等过他。</p>

站在门口，陆瑾笙转身朝大门开了一眼，哪里什么也没有，连汽车的车轮印也快要被扯絮般的雪花给掩盖住了。</p>

他推开门走进去，浑身都是湿的。</p>

一路走到楼上她的房间，房间里似乎还有她的气息，有些凌乱，他勾了勾唇，也不打算收拾了。</p>

折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在这里睡过一天，陆瑾笙都能回忆起前十多个小时的某些细节。</p>

他觉得有些冷，浑身都是僵的，于是决定走去浴室洗澡。</p>

这一次，淋浴的过程有些漫长。</p>

出来时，外面雪花越来越大。</p>

看来天气预报也不是很准确。</p>

这样的天气，对于他来说挺好。</p>

他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旁边小桌上放着凉纾昨天晚上在这里看的书籍，其实这类书对于他来说，没什么营养，她看了三分之一，陆瑾笙将剩下的三分之二给看了。</p>

时间刚好停留在晚上十一点。</p>

他放下书，起身去了一趟书房。</p>

在那张大班椅上坐下，陆瑾笙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拉开右手边某个抽屉，里头放着一本书，原文版的《小王子》。</p>

他将这书拿出来，翻了两页，从里面取出来一张照片。</p>

然后就一直坐在椅子里盯着这张照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定格住，陆瑾笙几乎把这张照片上的内容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p>

等他再次抬头，墙上的时钟显示在23：55分。</p>

他把照片拿在手上，一路往楼下走，在茶水间接了一杯水。</p>

回到房间，刚好是23：58分。</p>

他将水杯搁在床头柜上，坐在床上，再度低头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照片。</p>

指针指向零点，陆瑾笙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簌簌落下的大雪，就决定睡了。</p>

世界终于安静了。</p>

……</p>

除夕夜那天，陆瑾笙带凉纾去领了结婚证。</p>

民政局门口，是长长的台阶，他牵着凉纾的手一路慢慢地从上面踩着新雪往下走去，正是傍晚，他们赶在民政局下班的最后一刻，领了证。</p>

虞城今年的新年装扮得十分喜庆，街道上挂满了红红的灯笼，除夕夜，街上人不多，三三俩俩走路匆匆忙忙的，都是着急赶回家吃年夜饭的。</p>

如今陆家再没有人了，梅姨妈也死了，只有他们两个。</p>

凉纾可能会觉得有些冷清，但陆瑾笙却觉得刚刚好。</p>

外面很冷，刮着风，陆瑾笙捏了捏掌心中的手，发现果然是冰凉的，他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就要围在她脖子上。</p>

女人偏头躲开，瞪着他，有些像生气可那音调陆瑾笙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她说，“我已经围了一条围巾啦，再围一条，我脖子都要没有了。”</p>

但陆瑾笙怎么都不肯摘下来，非要她戴上，他说，“会冷。”</p>

凉纾拗不过他，只能听他的。</p>

这条街很长，走到一半，陆瑾笙捏着她的手，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p>

他将她的手拿起来看了看，拧着眉头。</p>

“怎么了?”凉纾问。</p>

陆瑾笙说，“好像少了戒指。”</p>

凉纾冲他眨了眨眼，眸底好像装着星辰大海，她笑的十分狡黠，“你已经买了呀，你忘记了吗？被我好好地放在家里的柜子里了。”</p>

他点点头，好像是想起来了。</p>

过了会儿，他又问：“为什么不戴在手上呢？”</p>

“怕丢了。”</p>

陆瑾笙揉揉她的发顶，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回去还是戴起来，不然别人都不知道我们结婚了。”</p>

话落，凉纾从兜里掏出自己那本红色结婚证在他眼前扬了扬，“不是有这个么？”</p>

她还没来得及将自己手中的红本本放回去，就被陆瑾笙给抢了过去，“哎，你干什么啊？”</p>

“阿纾，这个交给我保管吧，怕你弄丢了。”他说。</p>

她笑了笑，挽着他的手往前走，“陆先生还真是患得患失。”</p>

除夕夜里，这条长街好像没有尽头。</p>

两人挽着手走在街头，踏着薄薄的雪，从刚开始的无话不说到后来的互相沉默，一路来，她觉得陆瑾笙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p>

明明两个人很相爱，但凉纾总觉得他没有安全感。</p>

晚上，两人共同窝在被窝里看电影，是一个文艺片，叫《长生》，画面色彩有点类似胶片，整体基调偏悲伤。</p>

她看的热泪盈眶，有好几次眼泪就要滚出眼眶了，但却被她硬生生给逼了回去。</p>

到了后来实在是有些难受，陆瑾笙扯了纸巾将她脸上的眼泪擦了，然后将电影关了。</p>

凉纾不依，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我还没看完。”</p>

他揽着她躺回被窝里，拉高被子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他说，“不看了，我们睡觉。”</p>

“不行，他跟她俩还没分开呢，长生还没死呢，我要看。”</p>

陆瑾笙捂着她的眼睛，轻柔地吻住她的唇，嗓音沉沉，“不看了，下次咱们就看喜剧吧。”</p>

这话却逗乐了凉纾，她拿开他盖在自己眼皮上的手掌，冲他眨眼睛，“刚刚陆先生看电影表情都不曾变过一下，竟然害怕看悲剧，稀奇呢。”</p>

他也没否认，抱着她，“嗯。”</p>

某天半夜里，陆瑾笙做了个噩梦。</p>

睁开眼睛的瞬间，他顺势伸手朝旁边摸过去，直到摸到触手的温暖他才重新闭上眼睛，大口地喘着粗气。</p>

凉纾也醒了。</p>

她朝他靠过去，手指探上他的额头，发现满头的汗，她担忧地问，“做噩梦了吗？”</p>

陆瑾笙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嗯了一声。</p>

凉纾拍开床头的灯，拿起时钟看了一眼，对他说，“是下半夜的梦，听人说，下半夜的梦都是假的，”她抿着唇，嘴角笑意浅浅的，说，“不过陆先生可以跟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梦。”</p>

梦里面的场景真实得不行，他只要一回忆就觉得痛苦不堪，他摇摇头，将她抱在怀中，手臂十分用力，像是要将她的身体融进自己的骨血里。</p>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将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慢慢闭上眼睛，“睡吧阿纾。”</p>

凉纾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着，被子底下，她轻轻拍着男人放在她肚子上的大掌，小声地安慰他：“陆先生不要怕，这辈子我还能陪你走很远很远很远……”</p>

……</p>

陆瑾笙死在那个冬天。</p>

尸体在两天后被他的助理在白桦林区别墅。</p>

他走的时候，是平静的。</p>

床头柜上一整瓶安眠药瓶子都是空的，但他的遗体并没有一般吃安眠药离去的人那样狼藉，他走的很体面。</p>

江助理发现的时候，他手里还握着他跟凉纾的婚纱照。</p>

照片是合成的。</p>

江助理看着手上这张照片，心里空荡荡的，他看着床上已经没了生气的男人，鼻子慢慢酸了。</p>

陆瑾笙这一生，痛苦压抑，甚至到死都没能换来那人的一道目光。</p>

这里会被他们找到，是经过的驴友报了警。</p>

警员正在房子各处取证。</p>

后来，除了死去的陆瑾笙，警方还在这里发现了第二具遗体，准确来说，是一具已经烧焦了的尸体。</p>

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但好在燃烧温度达不到，尸体还没碳化成灰，专业人士取了DNA回去，经过多方比对，终于确认了这第二具尸体的身份。</p>

是当年虞山别墅大火案之后就彻底消失的犯罪嫌疑人，曾经风光一时的大明星程歌苓。</p>

也是警方一直通缉的对象。</p>

他们确实怎么都没想到，会在五年后以这种方式找到程歌苓。</p>

三天后，江助理跟陈羡发出官方讣告，告知外界，陆瑾笙的死讯。</p>

整个商界为之震动。</p>

后事是江助理跟陈羡一手安排的。</p>

江助理执意要选择土葬，陈羡不同意，江助理便将他看到的那一幕跟陈羡说了，他说：“我见到陆总的那个早上，他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整个人十分平静，看起来他只是在做一个深沉又美好的梦。”</p>

“那照片我们都看到了，那是陆总的愿望，就土葬吧，当他只是睡着了不会醒来而已，但他却可以一直将那个梦做下去。”</p>

陈羡觉得有些虐人，但她却又没办法反驳江助理。</p>

陆瑾笙这一生，明明有很多路可以走，他却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p>

葬礼上，来悼念的人都说可惜，只有陈羡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些人不是陆瑾笙，除了陆瑾笙自己，他们任何人都不可能会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p>

能够从容地选择离开，想必他是甘之如饴的，也是不后悔的。</p>

而属于陆瑾笙的庞大的商业帝国，也将在他的葬礼之后系数化为泡影，它们将转化成有形或无形的东西，资助虞城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用于开导从小就有心理障碍的儿童。</p>

至此，虞城再没有陆瑾笙和陆家的存在。</p>

后来陈羡在一个慈善基金会采访上，有人提起陆瑾笙，那人说：“很多人都说陆总疯狂且自私，风光了那么久的陆家在他手里说没了就没了，您怎么看呢？”</p>

陈羡有片刻的恍惚，只有才微笑着看着镜头，“等大家都能达到陆总的高度再来论说吧。”</p>

之后，陈羡再没公开出现在媒体的面前过。</p>

……</p>

一年后。</p>

又是一个除夕夜。</p>

今年的除夕，是在零号公馆过的。</p>

顾寒生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人，而凉纾则是出力最少的那个，她基本上就没费心过。</p>

温明庭在小年夜就搬过来了。</p>

本来考虑到凉纾的身体情况，他们还是决定今年这个除夕还是在顾宅过，凉纾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是顾寒生执意今年要在零号公馆过。</p>

温明庭拗不过他，只能早早地就跟梁清过来准备着。</p>

凉玖玖一大早就穿上顾寒生给她买的新衣服了。</p>

她小孩子，没什么瞌睡，几乎是跟顾寒生一起起床的。</p>

跟温明庭和顾寒生一起吃过早饭，凉玖玖蹦跶着就要朝楼上跑，嘴里一边说，“太阳都晒屁股啦，阿纾还在睡，我去叫她起床。”</p>

然后就风一样地跑出了餐厅。</p>

温明庭叫了她一声，小姑娘好像没听到，她这才赶紧从椅子里起身追了出去。</p>

“玖玖……好孩子……”温明庭一路追到了二楼楼梯口，才喊住她。</p>

凉玖玖站在二楼楼梯的位置，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温明庭，她表情无辜地嘟着嘴，“奶奶，怎么了？”</p>

温明庭从缓步台扶着护栏一路走来上，平复了一会儿才对她道：“让阿纾好好睡吧，咱们不叫她，乖啊。”</p>

“噫，奶奶你也太偏心了呢。”凉玖玖手指扣着栏杆。</p>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我哪里就偏心了？”</p>

凉玖玖歪着脑袋，伸出自己的左手，右手手指扒拉着自己的左手，“一周七天，奶奶有五天要叫我早起，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奶奶从来没叫过阿纾！”</p>

说完，她冲温明庭眨眨眼，又踩着自己的新鞋子，噔噔噔地顺着楼梯跑下楼去。</p>

那架势，说是脚下生风也不为过。</p>

温明庭看的是心里胆战心惊地，又立马跟上凉玖玖往楼下走。</p>

等她到餐厅，凉玖玖已经坐在了顾寒生身边，顾寒生刚刚下筷子，温明庭就进来了，没好气地看着凉玖玖，“这孩子。”</p>

顾寒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嘱咐凉玖玖，“你陪着奶奶，我去看看阿纾起来没。”</p>

说着他起身就出去了。</p>

这一年，比往常任何一个冬天都要暖和，虽然说也下雪，但也有阳光。</p>

除夕这天的阳光就很好。</p>

顾寒生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时，凉纾刚刚有醒来的迹象。</p>

男人眼神十分温柔，菲薄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走到床边坐下，低头看着望着凉纾，“阿纾。”</p>

凉纾还闭着眼睛，但早就已经感受到了男人身上那淡淡的木质香调。</p>

卧室里很安静，靠近床边的小桌上燃着熏香，已经快要到底，味道也很淡。</p>

顾寒生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今天是除夕，要不要早点儿起？”</p>

窝在被子里的女人慢慢将眼睛隙开一条缝，眼神还迷离着，她眨着眼睫无辜地看着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含糊着道：“不了吧。”</p>

他将她人扳过来，掌心探上她光洁的额头，察觉到没什么异常，他才说，“那干脆我陪你一起再睡会儿。”</p>

凉纾睡意瞬间清醒了一半，她眼疾手快地拉高被子，只露出来眼睛及以上的部分，看着他，“不了不了，今天是除夕，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顾先生您辛苦。”</p>

说完，她将被子扯过头，往旁边滚了两圈。</p>

看着床统领自己浑身裹得像一条毛毛虫样的女人，顾寒生没来由一阵好笑。</p>

他也不说什么，只走到窗边，将窗帘全部都拉上。</p>

就算是凉纾此刻蒙在被子里，但房间的光线变化她是察觉得到的，更何况还有顾寒生拉窗帘发出的声响。</p>

她从被子里探出了一个脑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正在站在床边宽衣解带的动作，“顾寒生，你到底想做什么呀？”</p>

瞧，这娇滴滴的声音让顾寒生压根就顶不住。</p>

他抿唇眼里染着笑意，嗓音十分低沉温柔，“做爱做的事。”</p>

“……”</p>

凉纾眨了眨眼，有些手足无措的，她忙说，“怎么这样呢？咱们昨天晚上才……”</p>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扔掉了自己的上衣，跟着就上床抓住她的落在被子上的手腕，还不忘握在手里好好捏了捏，说，“好不容易养了一年，身体好些了，现在咱们有这个条件了，我自然得加倍讨回来，你说是不是？”</p>

他顺势将她压在床褥上。</p>

顾寒生最懂她，也知道她的敏感点在哪儿，基本上只要凉纾落在了他手上，她根本就没处逃。</p>

窗帘遮住了外头的阳光，偶尔有早春出窝的鸟站在枝头鸣叫，一下一下极有节奏。</p>

凉纾其实一直都知道，这男人意乱情迷起来，她根本就招架不住。</p>

更何况，这一年来，他们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旷了那么久，几乎就没有真正快意的时候。</p>

而直到近一两个月，她身体被他变着法儿地调理得好些了，他在床上才肆意了些。</p>

大抵是昨晚他顾忌着她的感受，没有怎么强来。</p>

而今天，凉纾觉也睡够了，所以很快就被他带入陷阱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