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回首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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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武侠梦</p>

洪熙官跑不掉，从他接过五枚递出的玉带，他就卷进了漩涡中。</p>

又想当人家的便宜驸马，又不想承受人家的因果恩怨，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p>

衣带诏是随便一个人能接的吗？那是一族一国甚至一个文明的传承。</p>

自投罗网，怨得了谁？</p>

洪熙官分明从至善的眼中读出“小样哪里跑”的会意。</p>

至善则欣然应问：“永乐靖难，佛道皆有所倾注，也互相拆台，佛门稍占上风，于道门多有留难，致使道门典籍混乱散佚，唯《永乐大典》编撰时，成祖坚持补录道藏经典，武当追索而来恐怕是意图补全缺失的道藏。”</p>

五枚也补上了她知道的部分：“带离京城的《永乐大典》是全本一万余册，我也一直很纳闷，因为传说中大典在嘉靖朝之后已然散佚近半。”</p>

至善又阿弥陀佛了：“看来正统年间文渊阁大火事出有因，原稿应该没有烧毁，为的是防着佛门和道门，嘉靖朝曾组织大典重录，其时道门大兴，如果没有缺失他们应该已经得手。”</p>

洪熙官不明就里：“为什么要防着佛门和道门？”</p>

至善合拾而叹：“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p>

五枚对于洪熙官的历史知识很看不上眼，语气也不善：“《永乐大典》是谁编撰的？”</p>

这个洪熙官倒是懂，脱口而出：“解缙和姚广孝啊。”</p>

结果他又换来了一个白眼，五枚管杀管埋：“永乐朝太子少师姚广孝是出家人，号道衍。”</p>

至善又感慨上了：“道衍大师于佛门有大功德，于道门却如仇眦，解缙主持编纂永乐大典，成祖不满意，后来钦点道衍大师监修，历时五年方成。”</p>

洪熙官更不解：“他是监修，还不是他说了算？”</p>

五枚可不理至善的春秋大法，她是刀刀入木：“是永乐帝说了算，把道衍摆在明面上大家都看得到，就不方便上下其手了。”</p>

洪熙官嘿嘿一乐，至善又宣佛号了：“阿弥陀佛，佛道相争历时已久，也理不清源头，你来我往是非对错难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逆转东风，恐怕道衍大师著述《道余录》为佛门自辩就由于此，是为割肉喂鹰之举，无论他人毁誉如何道衍大师于佛门无咎。”</p>

五枚一下子就把锅给扣实了：“老朱家也确实有责任，明朝十六代皇帝于佛道之争皆有推动，责无旁贷。”</p>

至善也不便多说，五枚有身份做这个论断。他却是个外人。</p>

洪熙官却很实在：“现在怎么办？”</p>

还要回到最初的问题，如何解决白眉和冯道德，他们是奸细，不过暂时恶行不彰。</p>

五枚一点也不圣母：“找出来，然后……”</p>

她做了个翻掌下劈的动作，不言而喻。</p>

武当的人哪怕理由再正当，他们的手段也是不对的，不能因为道藏的原因就肆意妄为。</p>

至善哪怕再讲仁德也不敢拿阖寺僧众的性命开玩笑，不然他就不够格当这个方丈，所以至善没有反对，只是高宣佛号。</p>

可洪熙官在寻思了之后却出人意表地反对了：“现在不能杀，也不能找了。”</p>

五枚的鄙夷马上来：“难道是因为他们没干坏事？迂腐，假慈悲，妇人之仁。”</p>

这一声把至善也骂了进去，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呢。</p>

好在洪熙官能治她，帮至善挽回了脸面：“既然《永乐大典》的消息已经泄露，那么清廷一定眼都不眨地盯着南少林，一旦我们轻举妄动，南少林就会面临清廷的猛烈反扑。”</p>

五枚的质问来了：“凭什么这么说？”</p>

洪熙官却已经分析妥当：“你已经离寺一次了，他们没有动，说明对方所图甚大，也许他们想一网打尽，现在他们不动只是腾不出手来，或者他们认为可以通过内应来达到目的，不想付出更多的代价。”</p>

五枚的性子跟严晶心差不多一样烈如火，她不干：“就这么放过他们？也太便宜了！”</p>

洪熙官摇了摇手，又下压了一下：“倒也没有，只是我们已经决定另开一条战线，不如就将他们晾在这，等什么时候他们做下了不可饶恕之事再清算也不迟，那时我们就有跟他们一较之力。”</p>

至善大感其然，给了洪熙官一个好脸色：“善哉善哉，五枚，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怒目金刚只惩恶而不诛心，此乃仁恕之道。”</p>

其实至善也怕五枚将南少林拖下水，一旦打起来便是玉石俱焚，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佛门也不太占理，就只能求个得饶人处且饶人了。</p>

洪熙官则是觉得南少林并非自己的基本盘，在这里跟清廷对抗，一来展不开手脚，二来打赢了自己说了也不算，没法随意摆布。</p>

在杭州城也多亏了《鬼蜮集》的出现，不然也没那么容易。</p>

与其束手束脚地在南少林与清廷对上，还不如出去另搞一摊，茅檐虽小亦乐土，一草一木皆顺心。</p>

于是洪熙官把话题岔开了：“师父，联络陈军师时，请他于半月后端午时至云霄县高溪庙红花亭相会。”</p>

至善一听愕然，因为云霄县高溪庙他听都没听说过。</p>

以南少林在东南佛门的地位，不愁消息不灵通，如果至善这个南少林的方丈对一个地处东南的寺庙不知晓，则说明此寺庙要么是新建，要么就是小到声名不显几近荒芜。</p>

洪熙官和五枚离寺时间不长，想新建一间寺庙也不可能，那便只能是十方丛林中的小草棚了。</p>

至善看向五枚：“师妹这是何苦，辞广厦而就蜗檐。”</p>

五枚可不愿告诉至善实情，就让他愧疚一些，反而更好提条件要资源。</p>

“方丈，显眼处就没有了隐密，越是荒僻的地方越得自在，我们去哪里寺中也只有方丈懂。”</p>

五枚说完还朝至善禅师眨眨眼，不是放电，约摸相当于小女孩对父辈撒娇。</p>

至善从年纪上说当五枚的爹老绰绰有余，五枚也相当于他拉扯大的，五枚去了一片荒凉的地方开辟佛土，至善好意思小气吗？</p>

五枚的算计还真的应验了，至善从储物的柜子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到了五枚面前：“这是九转大还丹，还有六粒，里面也有相应的配方，你且拿去备用应急吧。”</p>

五枚第一个念头是狂喜，发财了！</p>

然后她发现这个盒子有些眼熟，后来五枚拿给严晶心的大还丹不就是用这个盒子装的么，原来根子在南少林这。</p>

想到这些五枚红了眼，她开始有些理解补全南少林的武学的执念所系了。</p>

南少林于危难时收留了她，并给了她一方可以自由呼吸的天地，让她可以平静地长大，就相当于是娘家了。</p>

现在她要离开了，还有“嫁妆”相送，虽然不是红妆十里，但大还丹和配方远远比十里红妆要贵重。</p>

就连一旁的洪熙官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他多想告诉至善罗汉拳的功法已经补齐了，就连与之结合的少林弹腿还武当的连环迷踪步也有了，可他不能。</p>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南少林没了这些倒还安全，有了这些，只会促使清廷提早对南少林动手。</p>

他把脸别向一旁，也正好看到偏脸擦眼睛的五枚，还被赤红眼的五枚瞪了一眼。</p>

洪熙官只得自我开解：“有蚊蚋，专叮咬眼皮子。”</p>

五枚听了噗嗤一声转了颜，她与洪熙官交流了一下眼神，都读懂了对方所思所想。</p>

有机会报答的，只要让南少林脱出灾劫，那今天拿走的一切都有了回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