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箭舟开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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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再来阻挠，萨摩藩在琉球的武士也就千来人，就算没有在刚才那场大爆炸中阵亡，散落开来也兴不起什么风浪。</p>

洪熙官站在船舷上，用望远镜观察远处半山腰上的王宫，发现有一些人正急匆匆地从里面涌出，向着码头这边奔来。</p>

他们手上擎着的是前明授予琉球王室的三爪龙旗。</p>

看来还是有明白人啊，而且郑克爽多半也在那霸，不然不会天地会的战舰一开炮，他们就清楚来的是谁。</p>

清廷在数年前向琉球王室授了印信，如果不清楚来人的身份，没理由他们不扛出清廷的王旗，而是翻出压箱底的旧货。</p>

洪熙官下了令：“登岸，搜索潜逃的萨摩藩武士，将郑克爽和冯锡范活捉。”</p>

没了栈桥，将士们只得施展起轻功飞跃两三丈远的舷隙，幸亏随舰出征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武功高手，不然还会有点小麻烦。</p>

现在嘛，蹬萍踱水也许做不到，飞跃这点距离还是小菜一碟。</p>

当然场面也吓人，数百人像飞鸟一样滑过空中冲到岸上，让急急忙忙向码头奔来迎接“王师”的队列明显一滞停了下来。</p>

他们估计也提心吊胆，来的莫不是天兵天将，也没见哪朝哪代的王师这般夸张。</p>

也有作用，来人更客气了，几乎是战战兢兢。</p>

当自称尚贞的琉球王来到洪熙官面前时，这位年轻人的脸色几乎就像是扑满了粉一样煞白。</p>

“下国小王尚贞拜见大明将军。”</p>

尚贞的姿态放得很低，连腰背都弓了起来，洪熙官也不想为难人家，虚抬了抬手：“免礼，本帅乃大明重光帝座下招讨使洪熙官，琉球王不必多礼。”</p>

洪熙官说出身份时分明看到尚贞的身子颤了一下，然后他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p>

心一动，洪熙官挖了个小坑：“王上知道本帅的身份，不知从何得闻？”</p>

洪熙官想印证一下，却吓着了尚贞，他明显地愣住了身形，醒过来又一鞠到地：“罪臣接受了满清的册封，实在是罪该万死，愿以一命抵罪，还请大帅莫要为难琉球百姓。”</p>

尚贞答非所问，洪熙官也不在意，摆了摆手：“王上言重了，本帅无有加罪之意，重光朝也不兴这个，所以王上大可不必如此。”</p>

这时尚贞才终于喘大气了，他又行一礼：“是从停驻琉球的汉土商人口中得知天地会。”</p>

果然如此，看来琉球就是郑克爽的巢穴了，洪熙官又进了一步：“是郑家小官和冯军师？”</p>

尚贞点头：“郑小官和冯军师与萨摩藩武士同来，在那霸布了防，还告知小王一体配合，不然便会刀兵相向，小王迫于无奈只得与其周旋。”</p>

洪熙官点点头，不置一词，只静静地负手而立，等待着手下将士归来。</p>

尚贞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在一旁陪着，只是他脑门上不断地爆出豆大的汗珠，看来十分惶恐。</p>

洪熙官了懒得劝慰，小国有其生存之道，明朝亡了，他们也没有办法螳臂挡车。</p>

为了生存向清廷请藩也说不了什么，不请藩，萨摩藩就把他们给灭了。</p>

历史上就因清廷的藩属册封，东瀛才没有办法一口将琉球吞并，一直拖延到了甲午海战。</p>

甚至此后，琉球也一直坚持内附请藩，若不是满清实在是不争气，琉球也不会并入东瀛。</p>

在两强中虚与委蛇，难免东倒西歪做墙头草，怪不了琉球，只能怨自己不强大。</p>

只是与郑克爽勾结这一节，洪熙官还不是太肯定，所以他想等一等，看看详情是什么样再做决断。</p>

大约过了有三刻钟，将士们也回来了，押着五花大绑的郑克爽和冯锡范，后头还跟着一群期期艾艾的的家伙，被推推搡搡地缓缓行进。</p>

郑克爽和冯锡范脸上被揍得青一缕紫一块的，应该是将士们的“杰作”。</p>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地会的将领武功又进了一层，现在解决冯锡范已经不需要洪熙官亲自上手了。</p>

可其他的人脸上明显没有伤痕，却不知为什么脸色黑臭，又被将士们恶待。</p>

等到这一行人回到码头上时，洪熙官还是悠然地向郑克爽抱了抱拳：“郑二公子，冯军师，又见面了，看来二位别来有恙啊。”</p>

郑克爽可能是吓坏了，低垂着头不应声，冯锡范则是一脸的不服气，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成王败寇，既然又落在了洪大人手在，便不须多言，要杀要剐息听尊便。”</p>

洪熙官没生气，依然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望向尚贞，指着那十几个没有被捆绑却一脸颓然的人问道：“王上，本帅有一事不明，这些人是何身份？”</p>

尚贞低眼避过了洪熙官的目光，却还是答了：“他们是中原的大商，皆从事海贸。”</p>

可琉球王的话声一落，天地会的下属就附耳洪熙官：“总舵主，岛上有他们的火药作坊，还有造船厂，规模很大。”</p>

洪熙官的目光一凝，有些发冷，琉球盛产硫磺，它是制造火药的原料，可海商需要大规模制造火药吗？</p>

尚贞见势不妙，忙出声解释：“这些中原大商在琉球有产业，每年都能给琉球提供大量的税收。”</p>

没有理会尚贞的故作轻松，而是梭巡了这些气色灰败的之辈，突然问了一声：“有没有海宁陈家的？”</p>

这一列人中有一个听了洪熙官的发问，明显地浑身颤粟了一下，却不答腔。</p>

洪熙官不管，又一次发问：“这么说杭州的汪家，松江的徐家，江宁的周家等也都有了。”</p>

不止一个人发冷寒了，一群人都抖筛起来。</p>

这些就是沿海各大豪族的代表，说什么海贸，他们就是海盗。</p>

当前的海贸就是海盗来经营的，他们用手里的武力来保证航道，并独霸所有的海洋贸易，一手刀枪，一手货物。</p>

还不仅仅是海盗，这些家族的背后都是一个世代官僚世家，甚至有当上当朝阁老的，松江的徐家，就是徐阶的徐家。</p>

明朝抗倭的功勋大臣胡宗宪就是死于除阶之手，罪名是勾结倭寇不法。</p>

胡宗宪的靠山严世藩，罪名也是勾结倭寇，严嵩和严世藩祸乱朝纲是不假，但硬上把倭寇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也确实是荒谬。</p>

可谁让他们挡了徐阶的道呢，江南四十万亩良田在徐家手里面，垄断了松江府的织造，而产出的生丝就是海贸的最大宗货物。</p>

明白了吗？徐家就是倭寇的主子，他们引来倭寇祸乱东南，将明朝的经济政冶弄得一败涂地，最后还可以把罪名扣到对手的头上。</p>

明朝皇帝的罪已诏，就是被这些人逼出来的。</p>

洪熙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朝要禁海了，因为这些海盗的背后是官僚阶层，他们上下其手，造出来的船会有很大的一部份成为海盗的战船，铸出来的火炮和火药，在会成为海盗的武备。</p>

既然造出来都会资敌，蠢笨的皇帝就干脆将这些产业全封了。</p>

可明朝的皇家就没想明白，自断双臂是没有办法斩掉对方的触手的，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p>

再看看海宁的陈家，将来陈阁老会受三代清帝荣宠，只因为他们会交出手里的海贸利润，充当康熙、雍正、乾隆的钱袋子。</p>

这是康熙吸取了前明的教训，把这些势力收服，让他们为清廷服务。</p>

别看崇祯不断地发罪已诏，可历史上发罪已诏最多的不是崇祯，而是康熙的老子顺治帝。</p>

崇祯帝才发了六次罪已诏，顺治却整整弄了八回。</p>

稍有天灾兵祸，士大夫阶层就会将罪过推到皇帝身上，也是康熙精明，他知道不能重复他老子的路，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却满腹毒计的书生不能讲理，他举起了他的屠刀。</p>

洪熙官也打算跟康熙学一学，他们仅仅要举刀，他还要用利舰巨炮将这些阻碍全都轰开，让重光朝这条大船像利刀一样斩开狂浪，重新梭巡于世界之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