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苏小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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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11点，叔叔婶婶家，隔壁洗手间里传来叔叔抱着马桶狂吐的声音，还有婶婶以穿脑魔音发出的抱怨。</p>

下起雨来晚宴就散了，校长和叔叔约了下回再喝，苏晓樯的司机来接她，路明非扶着这位喝醉的大小姐一直送到车上。</p>

苏晓樯是真喝得有点多，小小地哭过，靠在他怀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陈雯雯本来不愿让苏晓樯这么揩油，可她如今已经是赵孟华的女朋友了，必须去照顾喝醉的赵孟华。</p>

叔叔说都回家了还住什么酒店，明非跟我回家住！</p>

路明非这边还没答应呢，芬格尔说那是必须的，叔叔我扶你！至于诺诺，早都跑没影儿了，路明非也懒得去找她，恺撒都管不住诺诺何况他？</p>

婶婶肯定是知道路明非回来了，却没出席今天的饭局，显然是对他还有心结。开门的时候看见路明非和芬格尔一左一右地扛着叔叔，脸上当即就有点挂不住，甩手想走。</p>

但路明非拥抱了她一下，让她没走成。要搁过去路明非是不可能这么感情外露的，可看着这个中年发福的妇人，一如他记忆里的模样，连那脸嫌弃的表情都跟当年一样，他心里忽然很温暖，就拥抱了婶婶一下。</p>

婶婶一下子就窘了，手足无措，说回家就回家，搞什么洋范儿，还拥抱？站门口干什么？把那死人给我扶进来啊！跟小时候一样，做事没眼色！</p>

就这样他和芬格尔被安排在当年他和路鸣泽两人的卧室里，那台老笔记本还搁在靠窗的桌上，两套被褥收拾得整整齐齐，但显然是很久没人住了。</p>

路明非面对自己当年睡过的床沉默了片刻，没想到婶婶还没把他的铺给撤了。世上最理解婶婶的人真的是叔叔，这女人泼辣又讨厌，自尊又自卑，但跟普通的居家女人一样，心里还是软的。</p>

芬格尔一头栽在路鸣泽的铺上舒舒服服地打了几个滚，就像疲倦的猪找到了一个泥潭：“妈的！终于有地方睡了！到处都要查身份证，还真不敢住酒店！”</p>

路明非心说大哥你何止是粗中有细，你简直是职业通缉犯啊，样样想得周全！</p>

“查出什么没有？”路明非在自己的床上坐下。</p>

“没有，没有人记得楚子航，而且他们的记忆都是吻合的。”芬格尔一翻身坐起来，“你是仕兰中学的一哥，你所说的楚子航的一切其实都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但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p>

“什么问题？”路明非心里有点小激动，果然芬格尔一出手就查出问题来了。</p>

“以你的禽兽程度，要是中学时代有那么多漂亮女生倒贴你，你能忍住不下手？这太不像你的性格了！”</p>

“滚！”路明非气得冒烟，不过再一想又点点头，“对啊！这不就是问题么？我要是从小就有那么多机会下手，我会遇见师姐就懵了么？”</p>

芬格尔摸摸下巴，沉吟良久：“也许是你比较喜欢年长的老女人……”</p>

“滚！”</p>

“别那么冲动，我再想想，我再想想，嗯……我再搜搜民政局的网站。”芬格尔给那台老笔记本接上网线。</p>

看他那架势，这项工作似乎要进行很久，路明非就靠在床边，望着窗户上的雨滴发呆。</p>

这种感觉很像他曾在这间屋子里度过的那些漫长的夏夜，学校里放了假，兜里没有钱，无事可做，就指着在那台旧电脑上消磨时间。可路鸣泽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霸着，路明非就只有等到路鸣泽睡下之后才能玩一会儿《星际争霸》，午夜之后频道里的人渐渐少了，他开着游戏等人加进来，好像独孤求败坐在光秃秃的山峰上弹着他的木剑。</p>

他无意中扫了一眼屏幕，惊讶地发现芬格尔正在聊qq，各种丰富的表情图标。</p>

“我去！你在干什么？诺玛在网络范畴内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好么？”路明非惊呆了，“她会顺着你经过的网关找到这里来的！”</p>

“no，no，”芬格尔叼着雪茄，潇洒地摇晃手指，“我很清楚诺玛会怎么在网络上追踪我们，所以我绕路到圣基茨和尼维斯联邦的一台服务器上，诺玛会追踪到那里去。”</p>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之前只知道这厮的计算机技术一流，却不知道强到这种程度。</p>

“可现在是聊qq的时候么？说起来你一个德国人为什么能熟练地使用这种中文软件？”路明非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对。</p>

“我岂止用qq，我手机上还装着微信呢！”芬格尔神色得意。</p>

“说重点！你在跟谁聊天？”路明非伸脖子看屏幕。</p>

芬格尔张开双手挡住：“喂喂！我跟我家古巴妹子视频呢！你带着师姐跑路，我跑路的同时跟妹子视频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你说我这一声不吭地离开古巴，总要经常地报个平安嘛！”</p>

路明非一怔，默默地退回自己的铺上，继续望着外面的雨天。</p>

可不是么？芬格尔做得对啊，你可以浪迹天涯，但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找网络或者电话信号给某个人报平安，就像风筝飞得再高都有抓着风筝线的人。</p>

脑海中没来由地回荡着一首老歌，熊天平的《愚人码头》：</p>

“你在何处漂流，</p>

你在和谁厮守，</p>

我的天涯和梦要你挽救，</p>

我已不能回头。”</p>

心里滚了好多遍这个歌词，几乎张口就能唱出来了，他忽然觉得不对，啊呸！怎么忽然有种老男人的沧桑感了？我逃出来是找师兄的！</p>

那个不知在何处漂流的人是楚子航才对，此时此刻，巨大的谜团笼罩着楚子航，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p>

芬格尔趴在笔记本上睡着了，低低地打着鼾。路明非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p>

他们来仕兰中学找楚子航留下的痕迹，可以说是一无所获，那么下一站是哪里？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学院的人总会追查到他们的行踪。</p>

总之不是呼呼大睡的时候，必须做点什么，那么除了仕兰中学，还有什么地方可能找到楚子航留下的蛛丝马迹呢？</p>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披上风衣准备出门，可捏到门把手的时候又退了回来。这时候婶婶势必还没睡，出门的话必遭盘问。</p>

不过这道门从小就没能挡住他，路明非无声无息地翻出窗户，窗外其实是个很窄的露台，贴着墙走上几步，前面就是那道熟悉的、可供攀爬的墙缝。</p>

当年的他都能沿着这道墙缝出入自由，现在更是游刃有余，他下行的姿势就像贴着墙壁滑动的蝙蝠，只不过可惜了那双好皮鞋，皮面上蹭出好些划痕来。</p>

老城区毕竟不像cbd区那么繁华，不到午夜街头已经看不见人了，红绿灯单调地变换着颜色，空荡荡的街上一片沙沙声，透明的水花在薄薄的积水上跳动。</p>

他努力回忆那个地址，记忆有些模糊，不过到了地儿还是能摸到门的。唯一的问题是他没有交通工具，那辆比亚迪的车钥匙在芬格尔那里，早知道就应该摸出来带着。</p>

那么到底是等一小时一班的夜班车还是去街边撬一辆自行车？</p>

路明非挠挠头，几年之后他再度有种丧家之犬流落街头的感觉，古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诚不我欺，习惯了总有伊莎贝尔开一辆布加迪威龙跟着自己，忽然间学生会主席的光环被摘了，还是衰仔一个。</p>

这时明亮的灯光扫过长街，浑厚的发动机声由远及近，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轿车碾过积水，缓缓地停在了他面前。</p>

车窗玻璃降下，首先跃入他眼里的是那对银色的四叶草耳坠，然后才是暗红色的长发，梳成长长的马尾，用紫色的流苏带子扎好。</p>

“上车啦帅哥，我载你一程。”诺诺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说。</p>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那火红色的法拉利和那红发的女孩，莫名其妙地，脑海里又回荡起了那首歌来：</p>

“你在何处漂流，</p>

你在和谁厮守，</p>

我的天涯和梦要你挽救，</p>

我已不能回头。”</p>

这些年他也坐过不少好车，可如果要他说世界上最好的车是什么，他会下意识地说是法拉利。没什么理由，虽然它没有布加迪威龙跑得快，但好像就只有它跑得赢时光。</p>

时隔多年，你又来接我啦……总在我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p>

他绕到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开门上车，端端正正地坐好，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诺诺熟练地发动挂档踩油门，法拉利咆哮着化为红色的闪电，溅起高墙般的水幕，瞬间就消失在长街尽头。</p>

“是原来那辆么？”路明非问。他直视前方，雨刷器荡去车窗上的层层雨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