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声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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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处,光影幽玄。</p>

松木散发清香，湿泥弥漫腥味。新雨过后的绿叶滴着水，在阳光倾落的刹那,折射出七彩的光辉。</p>

枯枝踏碎,大妖放慢了脚步,踩出一条结实的直线。</p>

在他身后,还没太刀高的孩子抱着他的绒尾,学着他走路的样子,用木屐踩过他留下的脚印，紧紧缀在后面。</p>

似是一场无声的游戏。</p>

走着走着,大妖偶尔会迈一大步。接着，他会感到绒尾被握紧一抖,孩子蹦跳起来,再“嗒”一声踩进他的脚印里。</p>

他在前方开路，孩子跟在身后。一如两百年前的林间狩猎,他也是这般缀在父亲背后，以追随的姿态踩过他的每一步,直到他们的道路永远错开。</p>

似是一场血脉的轮回。</p>

绒尾被拉长了一些，杀生丸无需回首也知道,幼崽又在走神。他悄悄跑偏了点，往稍矮的树枝上摘了果实,小口吃了起来。</p>

“兄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p>

“朴仙翁。”</p>

行路漫长,越走越深。当密林中的树木显得愈发高大,几乎要三四个成人才能合抱过来时，缘一见到了朴仙翁。</p>

一棵开智两千年、实际年龄远不止两千岁的老树精，没有粗壮的腰身,没有虬结的根系，只有树皮外凝着一张老者的人面，看上去……有点疲惫？</p>

“杀生丸，你又有什么事？”朴仙翁心累至极。</p>

可一转眼，他才发现自己看漏了人。就见杀生丸高大的身影背后，有个穿狩衣的孩子抱着绒尾，正从大妖怪的腿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他。</p>

白发金眸，头生犬耳，额留妖纹。他长得与杀生丸颇为相似，但因眼睛生得大些，脸也圆得讨喜，瞧着极其可爱。</p>

朴仙翁明了。</p>

这是犬夜叉，杀生丸的异母弟弟，斗牙王的小儿子。</p>

轻叹，饶是老树也很是感慨：“是出了什么事吗？”</p>

他的语气和态度立刻换了，声音中再没了紧张感，甚至还多了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祥。</p>

无法，实在太像了。</p>

杀生丸带着犬夜叉来到他面前，就像两百年前，斗牙王带着杀生丸走到他身边。同样的光景，相似的面孔，得了长子的斗牙意气风发，炫孩子炫到他跟前。</p>

【朴仙翁，这是我的儿子杀生丸！】</p>

彼时，斗牙侧开身露出身后的孩子，那孩子表情冷淡，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衡量什么物件。</p>

没多久，他听见杀生丸说：【父亲，他是这次狩猎的猎物吗？】</p>

斗牙和朴仙翁：……</p>

时光流转，场景重现。但故人不再，曾经的小白犬也长成了大妖。他尚不及斗牙成熟，可已经有了王者的风范。</p>

“朴仙翁，这是犬夜叉。”杀生丸淡淡道，绒尾一掀，把孩子整个儿露在外面。</p>

缘一仰头，清脆响亮：“朴仙翁爷爷。”</p>

顿时，两千岁的老树心都要化在这一声“爷爷”里了。</p>

他终于悟了冥加为何喜爱小少爷，也懂了杀生丸为何要把孩子带在身边，这嘴甜有礼还聪慧的孩子，谁不喜欢啊！</p>

多少年了，找过他的大妖小妖不知凡几，不是喊朴仙翁就是喊朴仙翁大人，没礼貌的还叫他老树精。</p>

唯有犬夜叉懂“妖”情世故，上来就是爷爷，多令树舒泰啊。给足了体面，甩杀生丸百万条街不止！</p>

“好孩子。”朴仙翁稳得很，半点没让人看出他的变化，“常听冥加提起你，今天总算让我见到了。”</p>

缘一：“抱歉，久疏问候。”</p>

“是你想问我什么吗？”朴仙翁很乐意回答孩子的问题，犬夜叉看上去比他哥好相处多了。</p>

缘一摇头，杀生丸开口：“是我找你有事，跟犬夜叉有关。”金眸微厉，“朴仙翁，告诉我——犬夜叉身上有什么？”</p>

只一句，朴仙翁的冷汗都快出来了。</p>

据他所知，斗牙死后把墓穴和铁碎牙安置在黑珍珠中，而黑珍珠被冥加封在犬夜叉的右眼里。</p>

难道、难道杀生丸发现了吗？</p>

也对，杀生丸不像是会顾念兄弟亲情的大妖。且白犬的月曜一支生来性情冷淡，跟高天原的神一样不近人情，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孩子讨喜就带在身边呢？</p>

必然是察觉到了不对。</p>

可一旦让杀生丸确认墓穴在哪，铁碎牙在哪，犬夜叉该怎么办？</p>

朴仙翁看向犬夜叉，正想着该怎么驴杀生丸，却见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孩子的刘海。</p>

飘荡、飘荡，露出孩子额头如火焰般燃烧的妖纹！</p>

一眼看去，朴仙翁仿佛看到火海燎原，从之中望见了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哪怕林间没有一点火星，他仍觉得树皮像是烧了起来，浑身难受。</p>

“你……走近一些。”朴仙翁道，垂落的树藤缓缓探出，随缘一靠近的脚步，轻轻撩起他的头发。</p>

妖纹……如火燃烧，无时无刻。</p>

他放下了孩子的刘海，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妖纹“活”了过来。</p>

“杀生丸，你们白犬的蜕变期与妖纹有关，是吧？”</p>

“一道妖纹一次蜕变。”朴仙翁看向他，“你有十七道妖纹，蜕变得再快，也要花两千年左右的时间。”</p>

杀生丸：“你想说什么？”</p>

朴仙翁看向犬夜叉，眼神有些复杂：“妖纹颜色越深，蜕变后越强大。每蜕变一次，能吸收的日精月华也更多。蜕变完全，将成为传说中的霸主。”</p>

正如龙蛇的进化，每蜕皮一次，身躯会变得更大，摄食也会更多。</p>

白犬亦然，每蜕变一次，妖躯能容纳的力量更多，对日精月华、大妖血肉的转化率越高。</p>

但蜕变需要时间和机遇，可总有人一出生站在制高点。</p>

“可你的弟弟……他的妖纹在燃烧，是我所见的最深浓的颜色。”朴仙翁道，“即使只有一道妖纹，但它无时无刻不在蜕变。”</p>

无时无刻不在蜕变……</p>

霎时，缘一想到了呼吸法，杀生丸想到了血脉天赋。他们想，大概这就是根源。</p>

杀生丸：“所以？”</p>

“他不亚于你。”朴仙翁道，“如果你察觉他身上有什么不妥，可能是跟妖纹有关。”</p>

见缝插针，朴仙翁赶紧地把铁碎牙的坑填上了。可惜，被驴了好几次的杀生丸并没有罢休，问得更详细了。</p>

“我在他的身上见到过一只‘白犬’。”杀生丸道，“被黑气笼罩，身覆白骨。”</p>

朴仙翁怀疑杀生丸“预见”了斗牙王的墓地。</p>

他记得斗牙死后化作原形，确实身负妖力凝结的铠甲。而白犬的长毛会在死后冷硬，岂不就是形似“白骨”吗？</p>

这小子或许在诈他，但这事他不准备扯谎，只是得换个说法。</p>

“可能是斗牙王残留的执念。”</p>

“父亲？”杀生丸蹙眉。</p>

“杀生丸，也许你无法理解，但据我两千年来的见闻，父母对孩子的爱护之心，足以庇佑孩子很久。”</p>

朴仙翁道：“你的父亲死时，不曾抱过犬夜叉一次。而犬夜叉身为半妖，很容易在失去生父的保护后死亡。”</p>

“他会担心这个孩子，想要保护他。妖怪的执念，足够具现成你所见的那只‘白犬’了。”</p>

朴仙翁赶紧把第二个坑也给填上。</p>

杀生丸不语。</p>

事实上，他不信朴仙翁所说的这些。</p>

如果真是父亲，他不可能认不出来。可那只“白犬”，即使给了他相似的熟悉感，但绝不是父亲！</p>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p>

“朴仙翁，要是你的脑子被雨淋坏了，我不介意帮帮你。”杀生丸抬手，五指灵活地动了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