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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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负手，大步行到养心殿前，远远看见新月和努达海态度亲密的站在一处，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脸颊几乎快贴在一起。他冷冷一笑，加快了步伐。</p>

“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圣安。”两人看见帝王夹风带雨而来，连忙分开，双双跪下行礼。</p>

“起来吧。”乾隆挥手，示意两人起身，眼角余光悄然在眼眶微红，满脸哀戚的新月面容上转了一圈。</p>

眉毛太淡，肤色太黑，嘴巴太小，哪一处都没有克善精致，这两人真是亲生姐弟？亲姐姐会这样为难苛待自己的弟弟？乾隆抿唇暗忖。</p>

“谢皇上。”帝王微微走神的片刻，两人已经相互扶持着起身。</p>

“来人，带新月格格去坤宁宫面见皇后。努达海，跟朕进来。”唤上一名太监将新月带走，乾隆转而对满脸担忧的努达海下令。训诫臣女命妇向来是皇后的职责，他没有那许多空闲去应付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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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努达海在新月走后神思不属，忧心忡忡，乾隆呵斥什么都不加辩驳的低头认罪，被带到坤宁宫的新月此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极其忐忑。</p>

在坤宁宫殿外走廊上足足等候了一刻钟，心里越来越不安的新月几乎快要站立不住，听见里面高昂的传唤声，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跨进殿门，偷眼向正殿主位上雍容大气的皇后看去，明黄色璀璨华贵的朝服映入眼帘，她深吸口气，闭闭眼，双膝扑通一声软了下去。</p>

“新月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p>

“恩，起来吧。”皇后皱眉看着下面表情诚惶诚恐的新月，不咸不淡的叫起。</p>

新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眼睛委委屈屈的向主位上的皇后看去，瞥见皇后身旁坐着的克善，眼睛一亮，紧张不安的心情大为放松。</p>

克善在新月看过来的灼灼视线之下淡然的撇开头，看向身边茶几上摆放的一套瓷器，认真的研究起来。</p>

新月几次想开口，瞄见他身旁面容严肃，不怒而威的皇后，又惶恐的闭上嘴。</p>

“新月，知道今天本宫召见你是为了什么吗？”皇后对新月的小动作心里鄙夷，面上却不显，半晌后开口发问。</p>

“回娘娘，新月不知。”新月拧眉屈膝，恭敬的答道。她已经把昨天大闹克善房间的事情选择性遗忘了。</p>

“哼~好个不知！”皇后目光如电的看向状似无辜的新月，冷冷一笑，心里对克善的成熟懂事更加痛惜。有个这样不靠谱的姐姐，能不成熟吗？</p>

“本宫问你，端王和端王福晋自殉国到今日过了几天？”</p>

“回娘娘，过了，过了快三个月了。”新月皱眉，不确定的答道。</p>

“启禀娘娘，到今天为止，总共过了八十七天又四个时辰。”因着前身对这件事深刻的回忆和自己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克善转过头，语气淡然，极其肯定的答道。</p>

皇后本是随意一问，意在提醒新月不忘孝道，得个大概的回答也就罢了，听见克善如此精确笃定的答案，诧异的侧首向他看去。见他面容平淡，没有流露出丝毫伤痛的情绪，皇后突然间觉得内心钝痛。她知道，有些哀伤越是深入骨髓，越是面上淡淡。对着这样一个刚遭逢大难却又如此坚强的孩子，皇后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娘娘，您脑补过头了。）</p>

“好孩子！”皇后柔柔一笑，疼惜的摸摸克善世子半秃的脑袋。</p>

克善被皇后当成小幼崽一样爱抚了一遍，心里极其不适，又不能躲避，尴尬的垂眸，默默不语。我是个12岁的小孩，我是个12岁的小孩，他不停自我催眠着。</p>

“新月，克善不忘父母亡故之日，一时一刻都谨记于心，而你呢？你不觉得惭愧吗？”转头看向新月，皇后语气冰冷。</p>

“新月惭愧。”新月惨白了一张脸，羞愧的低下头。</p>

“知道羞愧还不够，你可还记得我朝孝期守制？”皇后继续咄咄逼问。</p>

新月终于回过味儿来，身子抖了一下，垂首回避皇后锐利如刀的视线，“回娘娘，奴才记得。凡丧三年者，百日剃发。仕者解任。士子辍考。在丧不饮酒，不食肉，不作乐，不处内，不入公门，不与吉事。这是我朝守制。”</p>

“好，你还记得。”皇后微微点头，随即再问，“那么违反守制，你可知道会受到什么处罚？”</p>

“……”新月白了张脸，茫然的摇头，无言以对。守制是常识，超越了常识的部分，不要指望她一个骄纵的格格能够知道。</p>

“回娘娘，居父母及夫丧而嫁娶，徒三年，各离之；丧制未终，释服从吉，若忘哀作乐，徒三年；父母之丧，法合二十七月，二十五月内是正丧，若释服求仕，即当不孝，合徒三年；其二十五月外，二十七月内，是‘v制未除，此中求仕为‘冒哀’合徒一年……”克善拱手，娓娓答来。这些问题自然难不倒自幼便将经史礼法当做启蒙读物的世子爷。</p>

“说的好！”由于努达海不加辩驳，直接认下了所有罪状，乾隆很快处置完他，匆匆赶到坤宁宫，一进殿门就听见少年用清亮如珠玉相撞般的嗓音将《清通礼》中关于丧葬的有关规定一一陈述，心下赞叹他对礼法熟知的程度，忍不住高声叫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