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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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六月初二这日, 皇四子满岁宴的喜日子。</p>

交泰殿里，朝臣官眷们按品阶上殿恭贺, 藩国使臣携重礼虔诚呈上, 唱喏的宫人自殿里遥次传声，殿内外跪拜一片，齐声恭祝皇四子的声音响彻紫禁城的天空。</p>

御座上, 衮冕加身的帝王携后妃同坐。皇后居左，皇贵妃居右, 帝王此举是在无形中坐实了, 朝堂民间私下暗传的一朝两后制。</p>

不少官眷们免不了心中唏嘘, 即便圣上真明确了态度表示本朝设两后, 可大梁后宫实则早已是皇贵妃天下。如今民间只知皇贵妃, 而不知皇后久已。</p>

想那皇后娘娘到底是个能隐忍的，硬是装聋作哑不与那风头正盛的皇贵妃争锋半寸。这一年来，皇后避其锋芒, 非重大场合不会出现，与那受尽万千宠爱的皇贵妃硬是来个王不见王。不过大抵也正因如此, 那两正主方能这么长时间皆相安无事。</p>

有大胆的官眷忍不住好奇的趁机偷偷朝上方瞄了眼。</p>

御座右方的女子光华夺目, 饶是过了这么多年, 可再看去一眼还是让人惊艳不已。往些年见她的时候, 对方还总是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淡模样，如今却一改从前, 眉眼间蕴藉着明媚华丽的神采，愈发光彩照人。</p>

不免就联想到所听闻的，后宫里那皇贵妃与后妃所谓相处融洽亲如姊妹的传闻。</p>

官眷命妇中能坐稳正妻位置的, 谁也不是那无知的小妇人, 对此自然会心里绕过几多弯绕。皇贵妃这番怕是重在收拢人心了, 毕竟说是副后，可到底还是个妃字，只怕其内心是别有思量的。况其如今要宠有宠，要子有子，换作是谁又不能想着往上更近一步？</p>

文茵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朝殿两侧妃嫔的方向扫过。</p>

有好些人的心思已然不在殿上，眼神飘忽神色在期盼中又流露些许紧张，忍不住小幅度调整仪态、服饰、钗环，想来这会多半心思已经飘到三日后的马球赛事上，力求届时能以最美的姿态呈现帝前。</p>

也有妃嫔忘乎所以的朝御座正位娇怯瞄去。</p>

文茵察觉到了，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直待对方终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p>

有妃嫔仓皇避开目光，文茵却对她一如既往的柔和笑笑，在对方看来，颇有些不予计较的安抚之意。</p>

那些妃嫔心下一松，也回之笑容。</p>

突然，文茵感到手背上一重。她神色微顿后，就移开眸光朝旁侧看去，便见旁侧之人冠冕下的九旒未曾晃动分毫，高坐御座，目视前方不怒而威，尽显他帝王威严。</p>

“别散神。”</p>

低沉醇厚的嗓音刚传入耳中，文茵就听到冯保高高的唱声——</p>

“皇四子眘，上前见礼——”</p>

文茵下意识转向殿外方向，金碧辉煌的殿门大开，伴随着隆重喜庆的奏乐声，两宫人躬着背小心翼翼牵着穿着皇子服的小小皇子，踩着一直铺就殿外的长长红毯进了大殿。</p>

殿内顿时是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惊叹声。</p>

不过刚满周岁的孩童，纵使是由着左右宫人牵着走，纵使是走的摇摇晃晃，可能坚持一路走上殿来，能不哭不闹完成这礼仪，比之其他满岁宴里尚要抱在襁褓中完成率相关礼仪的皇子来说，其已然是超出远矣。</p>

一个受尽万千宠爱又健康早慧的皇子，足矣令朝臣们心思千回百转，看向皇四子的神色里也几多是异彩连连。</p>

“父……父皇！”</p>

发音尚不清晰，刚近御座前，四皇子就奶声奶气的唤了声。边唤着，边眼睛亮亮的就想要扑腾着双腿往御座方向扑，两侧宫人赶忙将人牵紧，将其制止住。</p>

到底是孩童，被人阻止当即不耐挣扎起来，皱着小眉头双手用力扑腾想要挣脱桎梏。</p>

“阿眘乖。”朱靖伸手抚了抚四皇子的小脑袋，面对着对方那憋着嘴委屈的神色，并没像往日般抱起他，只是低着眸看着，慈爱中夹杂淡淡威严，“忘记父皇是如何教导你的？”</p>

饶是年纪小尚不知事，可面对这样的父皇，小小的孩子也本能的不敢放肆。没再闹腾，四皇子在他父皇的示意下，由着两侧宫人牵着，先蹒跚步的走到御座左侧的位置。</p>

“嫡……母、母后。”</p>

“乖，四皇儿真乖。” 皇后挂着周全的笑，给了见礼，“文定吉祥，福寿安康。”</p>

冯保随之唱明礼单，吴江赶忙跪下双手托起代为接过，又磕头代为谢过。</p>

恭谨起身后，方又与那奶嬷嬷一道，再次小心牵着四皇子，往御座右方位而去。</p>

文茵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近。</p>

这是她生的，她给朱靖生的。她脑中突兀的就冒出这样的想法，不可自抑的反复重复这样的念头，冰刺一般凉心刺骨，让人脊椎骨忍不住发冷发凉。</p>

旁边探究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投来，而此时她的情绪也已再次平复，面露淡笑的看着走到她跟前的小小孩童。</p>

毕竟母子平日见面亲近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四皇子面对生母时并不显多亲近，反而孩子心性难掩的频频往御座中央男人的方向濡慕看去，显然是对他父皇更为依赖些。</p>

“阿眘，见礼。”朱靖对四皇子鼓励的低声笑说道。</p>

四皇子这方将目光重新转过，奶声奶气唤了声。</p>

“文、文……文母……后。”</p>

母后，而非母妃。纵然孩子的声音尚稚嫩的带些口齿不清，可母后与母妃的音色差别，众人分的清。</p>

殿中响起短促惊疑的哗声。四皇子上殿见礼，之前肯定是教过千百回的，所以定不能是四皇子叫错，显然是帝王授意。</p>

不少命妇官眷已经忍不住的想要去看御座上那皇后的脸色了。</p>

即便众人心照不宣的都知道，自古皇贵妃的地位堪比副后，可也只是堪比罢了，还从未有哪朝会光明正大的为其正名过。如今帝王行这一出，显然是在昭告天下，本朝施行两后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