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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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毡帘挡住了殿外与窗户的光，一灯如豆昏昏暗暗，跳动在寂如荒冢的封闭空间中。</p>

“终于，到了这日……”</p>

昏沉的室内，宛如呢喃的话语似有若无。</p>

寝榻前立着的身影一僵。她低下头呆呆看着自己的脚尖。</p>

孤坐在榻上的人没有去看旁边立着的身影，而是一直出神般看着那墙边矗立的沙漏。</p>

两人皆无言，各自出神呆怔，仿佛魂魄游离躯体之外。</p>

在沙漏又缓慢的走过一刻钟后，室内又响起那干枯无波的声音：“为我拆环卸衣，更替服饰。”</p>

朱靖不假手于人，亲自拢着圣旨于怀中，阔步急切踏出养心殿往长乐宫方向而去。</p>

去往的这一路，他脑中各种思绪繁杂，情绪难以平复。</p>

大抵世间情感皆难以捉摸，无形无影，玄妙难言。譬如往日她纵百般娇嗔笑语，可他终有丝脚踏虚空的不真实感，可今夜纵他尚未见她，可他却真切的感受到脚踏实地的安稳。</p>

这种感觉不可言喻，却奇异的让他能感受到。</p>

朱靖脚步愈快，他这一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p>

多年的磕磕绊绊，或许是她终被焐热，肯主动走向他。</p>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同时也放下了很多。就如他预想了，今夜的她会对他敞开心扉，当然敞开的心扉里并非只有互送衷肠的情愫，更有滋生其内心深处的隐痛。从前他是避讳的，可今夜起，他不会了。</p>

他甚至希望她能将这隐痛对他宣泄出来，因为只有宣泄出来，日后才能真正的淡化，消融。他亦会安抚她、竭尽所能的弥补她的伤痛，哪怕她提及……那人，会痛哭埋怨一场，他也尽量不再介意。</p>

不知何时，雪夜里又刮起了风。</p>

沉闷的一声雷，从半空滚过。</p>

在旁撑伞疾走的冯保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沉压压的云越堆越厚，密不透风的压在紫禁城的上方。</p>

正在此时，一道疾闪后轰隆声炸响似平地而起，吓了他一跳。</p>

剧烈的雷声将沉浸在思绪里的朱靖拉回。</p>

他刚抬了眼，半空的雪花就飞飞扬扬的落下，随寒风扑上了他的面上发上，刮进了他的领口衣袖。</p>

冯保赶忙将伞又朝对方的方向护了护，一叠声的让后头的轿辇上前。</p>

朱靖看了几步远处熟悉的殿门，抬手制止了。</p>

因为心头激荡而至血热，来的时候他并未坐轿，只一路疾步而行。如今既到地方，便也不必麻烦。</p>

只是雪却愈发大了，寥寥几步，大雪肆虐的愈演愈烈，仿佛下不完似的，周身环绕的仿佛都是风与雪。</p>

朱靖却仿若未觉，将亲手写好的圣旨往怀里又拢了拢，大步踏进了长乐宫的殿门。</p>

风雪交加，殿外的各处花灯被吹得晃晃荡荡。</p>

随着往寝殿的方向越走越近，他难免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尖难掩激荡，不免恍惚想着此刻她在寝殿等他是如何情形，见了他会如何反应，会如何送他贺词，送他的精心准备的贺礼又是什么……</p>

在他踏上宫殿石阶的时候，他这方回神般发现，周围视线暗了。迟疑的回身望去，环顾一周方察觉，殿外先前悬挂的各色宫灯，此刻竟一盏都没了。</p>

冯保早发现了这异状，早在他费劲举着伞匆匆跟着主子进殿时，就惊愕发现，长乐宫的宫人竟拿着剪刀在剪花灯的系绳。因为风大雪大加之追赶主子，所以他尚未来得及寻人去问，待到好不容易走到殿前了，这方惊觉院里的那些悬挂的花灯全都被剪断了系绳。</p>

狂风呼啸，花灯一经脱离，离开就被吹得四散分离，很快就寻不到去处。众花灯一灭，整座宫殿可不就暗了下来。</p>

在见主子侧目询问过来时，冯保赶忙将宫人剪花灯的事报上去，不等主子皱眉，又赶忙召唤殿内宫人询问。</p>

“是……娘娘让剪的。”</p>

朱靖沉眸，盯着那宫人：“何故？”</p>

宫人被视线压迫的抬不起头，跪地讷讷：“奴婢不知，娘娘知吩咐奴婢们，待到圣上过来后，就将满院花灯剪断细绳……亦不准，亦不准奴婢们将花灯收拢……一盏也不许。”</p>

冯保呼吸猛滞，觉得匪夷所思的那刹，当即直觉有些不妙。</p>

皇贵妃娘娘此举……不像是有好兆头。</p>

他心脏狂跳之余，脑子还在飞速努力搜刮着，是不是有哪地的风俗是剪断花灯细绳、任由其被风雪肆虐而来祈福的风俗。思来想去，没有，京城没有，陇西亦没有。</p>

朱靖的脸色已经一寸寸寒了下去。</p>

一路被风雪浸冷的脸慢慢抬起，不错落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朱红殿门。</p>

殿内昏暗暗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p>

可总归能大概知道，里面的灯没点几盏。</p>

朱靖直直的看着，风雪交加的夜里，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风雪越疾，冯保牙齿打颤手哆嗦的将伞面往他的方向靠拢，却冷不丁被他一把拂开。</p>

他拾级而上，脚步缓慢而极重，眼睛始终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殿门，朱红的蟒袍下摆被狂风卷起，猎猎作响。</p>

停在殿门前顿了几瞬，而后他双手用力，猛然推开厚重的殿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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