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二十一章 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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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推测出的三个方位，有一处位于雷霄宗西方，他们现在便是往那个方向。</p>

翻越崇山峻岭，抵达新的国家，他们有时会从天上飞过，偶尔降落地面，或身入凡间，或拜访鬼神，行进的速度比之前快，秦桑也想早日找到法坛，查清这些法坛真正的来历和作用。</p>

沿途经过的地界，或许不富庶，至少还算安定，百姓能够温饱度日。</p>

越往西行，情况渐渐有些不对劲了。</p>

秦桑直观感受到，一些边关重镇的气氛剑拔弩张，经常发生战争。</p>

继续往西，颓败的残城荒村开始出现，里面人影全无。</p>

尤其是那些偏远之地，庙宇、神像都坍塌了，早已没了香火，有的神像被打掉了脑袋，有些彻底碎成泥土，到处散发着荒凉气息。</p>

一路行来，神道的力量渐趋孱弱。</p>

有些地方，一县城隍的实力别说和高若虚比，连留国正常的县城隍也不及。</p>

有些妖物下山作乱，以凡人为食，神道也不敢出城镇压，遇到大妖魔甚至要担心自己的安危。</p>

秦桑想到当年烟水观观主的提醒，他们往西走，离暮落山域越来越近，而暮落山内妖魔无数，混乱不堪，云都山修士谈之色变，强如云都天也无法肃清暮落山。</p>

看来，尘世也受到修仙界影响，靠近云都天的地方，要安定一些。</p>

按照这种趋势，前方只会更乱！</p>

事实正如秦桑所料。</p>

这一日。</p>

他们从天上飞过时，秦桑视线扫过地面，忽然指向前方一座山顶。</p>

“下去。”</p>

雒侯立刻收起妖风，轻轻落到山顶，秦桑和小五翻身下马，周围的景象映入眼帘。</p>

这个地方，一看就知道很长时间没下雨了。</p>

山上光秃秃的，有荒草的地方也是一片焦黄颜色，感受不到半点儿绿意和水分，一点就燃，可明明还不到秋天。</p>

太阳刚有要落山的迹象，大地上还散发着焦糊的气味。</p>

山下有一条土道。</p>

热风卷起道上的黄土，尘烟飞扬。</p>

看得出，这条土道较为平整宽阔，不是民间那种崎岖的山道，原本应该是作为国家的官道，精心修建过的。</p>

尽管日头还有些晒，土道上已经行人如蚁，不顾烈日和烟尘，向前缓慢挪动着。</p>

这些人既不是商贾，也不是军队。</p>

几乎所有人都面黄肌瘦，衣着破旧，满身泥垢，甚至有的骨瘦如柴，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随时可能栽倒下去，把所有行李都丢弃了，靠一根木棍支撑着身体，只凭借一股心念坚持。</p>

他们顶着破布、树叶，有的直接暴露在太阳下面，神情木然，行尸走肉一般。</p>

很显然，这是一群逃难的人。</p>

官道后面，长长的队伍，蜿蜒的人群。</p>

这么多人背井离乡逃难，前方不是出现了大灾荒，就是发生了战争。</p>

这种情形，秦桑并不陌生，尚未进入修行界之前，他也曾目睹过。</p>

‘呼！’</p>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热风，卷起大量的黄土。</p>

“咳……”</p>

“咳咳！”</p>

一片咳嗽声中，人们纷纷掩住口鼻，闭上眼睛，原地等这股邪风过去。</p>

“哇！”</p>

人群里忽然响起孩子的哭声，接着像是被噎了一下，等这股风过去，又嚎哭起来。</p>

这个孩子哭起来，也像周围的人们一样有气无力，嚎哭几声就没力气了。</p>

在孩子身边，有一个头包方巾的妇人，脸上糊满了黄土，看不出本来面目了。</p>

她应该是孩子的母亲，粗糙的手掌抓着孩子的手腕。</p>

孩子只有三四岁的样子，但她没力气把孩子抱着了。</p>

幸好母亲的身量不高，孩子还能勉强踩到地面，可毕竟还小，被母亲拽着往前走，趔趔趄趄，在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拉痕。</p>

母亲的神情和其他人一样木然，风沙来临时，也只是微微低了低头，但手掌如铁箍，牢牢抓住孩子的手腕。</p>

被孩子的哭声惊动，母亲呆滞的眼睛微微转动，茫然地看了眼孩子，下意识伸出手，用袖子的内里去擦孩子眼睛。</p>

孩子被迷了眼，沙子还在眼睛里，越擦越痛。</p>

这时候用嘴吹一吹会好些，可母亲似乎忘了，只是固执的，一下一下用力擦着。</p>

孩子的哭得越来越厉害。</p>

旁边有人发现不对劲了。</p>

“你咋了！”</p>

一个老人拍了下妇人，好心想要帮忙。</p>

母亲突然疯了一样，一把推开老人，紧紧抱住孩子，惊恐地大叫：“我的孩子！不要抢我的孩子……”</p>

这一幕令人心酸，但人群也只是微微骚动，现在谁还有力气同情别人？</p>

不远处，有一家人也在慢慢走着，一对儿瘦削的男女带着三个孩子，一人各领着一个，轮流背着一个小的。</p>

在逃难的队伍里，一家人能够完整的坚持到这里，非常不容易了，但有多少人就意味着有几张嘴。</p>

从母子身边经过时，男人看了那对母子一眼，看到孩子泪痕下的皮肤时，脑海莫名闪过一个画面。</p>

昨天傍晚，路边有人支起一口锅，里面传来的诱人肉香味。</p>

可是，天下大旱，这里的动物也活不下去。</p>

他的眼睛盯在孩子脸上，似乎又闻到了那股香味，喉咙滚动了一下，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眼神也变得有些诡异起来。</p>

孩子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紧紧缩在母亲怀里。</p>

妻子和三个孩子都没留意到男人的动作，依然在往前走。</p>

男人感觉手臂被拽了一下，把头转过来，看到自己的孩子，眼睛里的那种眼神却没有消失。</p>

三个孩子衣服里塞满了草，并特意在泥土里滚过，脏兮兮地，看不出男女。</p>

其实，三个都是女儿，要不是之前一直和宗族走在一起，早就被人盯上了。</p>

不久前撞上兵匪，他们和宗族失散，东西都吃光了，没了同族接济，自己都要饿死了，怎么养这三个孩子？</p>

活不下去的。</p>

不可能都活下去的。</p>

不可能的……</p>

男人在心里一遍遍这么念叨着，喉咙突然又滚动了一下。</p>

他不敢跟别人动手，也不忍自己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却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滋生出来。</p>

他站在原地不动，妻女都疑惑地看过来。</p>

夫妻心意相通，妻子从丈夫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先是难以置信，接着露出浓浓的恐惧。</p>

‘啪！’</p>

妻子抬手抽在丈夫脸上，发出尖叫，“你疯了！她们是你亲生的，伱身上掉下来的肉！”</p>

妻子的这一巴掌，其实使不出多大的力气。</p>

男子却如遭重击，一下子摔在地上。</p>

“爹！爹！”</p>

身边的女儿被吓到了，急忙要去搀扶父亲，却忘了父母之前不让她们说话的交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