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我闻山外梅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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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我闻山外梅花落</p>

吉祥纹莲花楼·番外·我闻山外梅花落</p>

大漠黄沙金甲开，不见山河动地来。</p>

提头旧友如沙散，奔雷老事断恩台。</p>

我闻山外梅花落，一十三声客非客。</p>

一剑低垂轻生死，却道死生容易轻。</p>

这是一栋伫立在竹林中的木楼。</p>

木楼周围的竹子刚开过花，竹花凋零，只残余七零八落的几粒在枝头，竹叶虽青，却也能见了未来的萧索。</p>

竹林中的泥地没有杂草，一团黄泥自土中蜿蜒而上，一直覆盖到木楼的墙角。</p>

那是白蚁的蚁道。这栋木楼在此处停留，已整整有三年之久了。</p>

木楼座下本有滚轮，木制滚轮早已朽坏，木楼蚁道遍布，窗棂破碎，若不是此类木头曾经大海浸泡，本是防虫的沉船木，这栋木楼早已不在了。</p>

不过木楼虽破，楼里还住着一条狗。</p>

今日那土狗哈气躺在木楼门口，晒着竹林中斑驳稀少的阳光，神色颇为惬意。</p>

这里是阿泰镇后山。</p>

一处偏僻普通的竹林。</p>

一声微响。</p>

那危楼中的土狗耳朵陡然立起，转了两转。</p>

紧接着远处又一声响，竹林枝叶纷飞，半截青竹凌空飞起，啪的一声掉在木楼之前，沙土飞扬，几粒沙子差点飞溅上土狗的眼睛。那土狗嫌弃的别过头，翻身站起，熟练的钻进了危楼内破烂不堪的衣柜内。</p>

“笃笃笃”三声，远处三点寒芒飞来，一枚钉入门前竹竿，一枚射空，还有一枚穿门而入，正中楼内四分五裂的一个锅盖。哐当一声，那锅盖由四五块碎成了七八块，旁边的衣柜静悄悄的，仿佛其中根本没有一条狗一样。</p>

“哪里走！”</p>

更远处有人低声叱咤，一道光亮闪过，竹林中叮当之声不绝，先前潜入者善于暗器，仍在林中隐匿行踪，但见半空中点点银光，返身向来人射去。</p>

碰的一声微响，银光被那一道光亮倒震开去，噼里啪啦，又将那木楼射穿了七八个洞。</p>

一人自林后现身，缓步而来。</p>

来人身材高大，一身紫衣，颇具威仪，先前掷入林中的是一柄普通长剑。他掷剑之后并不取回，淡然站在林中，“白毛狗，出来。”</p>

隐身林中那人怒道，“肖紫衿！欺人太甚！我杀那林家保镖的老婆，关你什么事？八百里追杀，从东北追到江南，堂堂四顾门门主为何要与我银犬哮天过不去？”</p>

肖紫衿负手而立，淡淡的道，“除恶务尽，林家保镖的老婆，并不该死。”</p>

竹林中那人怒道，“我杀的又不是你老婆……”一言未尽，肖紫衿听声辨位，袖袍一动，袖风直击右方竹林。只听轰然一声，竹下泥土炸开，一人从土中滚了出来，满头白发，正是银犬哮天。肖紫衿不等他再开口，拔起土中长剑，剑芒一闪已点住他身上穴道，随即将人一脚踢开，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木楼。</p>

银犬哮天武功差劲，肖紫衿擒他不过举手之劳，他也非八百里追杀，不过正巧撞在他手里，顺势为之。</p>

他是自京城回来，往宁川而去。他从未来过阿泰镇。</p>

阿泰镇竹林中这处木楼，有些奇怪。</p>

肖紫衿打量了这危楼几眼，握剑在手，缓步进入了这栋木楼。</p>

这栋楼已被虫蚁蚕食了大半，屋内桌翻椅倒，不知是发生过一场大战，或是时间太久，被野兽损坏。似乎曾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放在屋中，那桌子还在，椅子却已散落一地。尚且稳固的桌子上有一块脏兮兮的破布，依稀放在那里很久了，肖紫衿用剑一挑，乃是一块上好的锦缎，品质极佳，至今未朽。</p>

这什么人住在这里？他越看越奇，此处桌椅板凳都十分寻常，墙角尚有一口水缸，但此地却非寻常农夫所住。</p>

这里充满了多人、多次来来往往的痕迹。</p>

衣柜破碎、箱子和匣子也被打碎扔得到处都是，地上的脚印虽是陈年，却也非同一人，仿佛有许多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来到此处，然后翻箱倒柜，到处找什么东西。</p>

此处木楼还有二楼。</p>

肖紫衿自不怕这危楼垮塌，他自一楼的破洞一跃而上，这栋木楼的二楼几乎坍塌，碎木满地，有些碎木碎得整整齐齐，肖紫衿一眼认出，这就是掌力相拼的痕迹。</p>

不但有人在一楼翻箱倒柜，还有人在二楼大打出手。</p>

为什么？</p>

一栋木楼。</p>

肖紫衿长剑一挥，木楼下蚁穴爆开，黄泥飞溅，他扫了一眼，果然看见了滚轮的痕迹。</p>

吉祥纹……莲花楼。</p>

肖紫衿手中的长剑垂了下来。</p>

他去过东海柯厝许多次了。那人……</p>

衣柜之中突然发出了少许声响，他蓦然回首，那衣柜门自己开了，一只黄毛咧嘴的土狗从里面钻了出来，正试图对他露出一个狗笑。</p>

肖紫衿盯着那只土狗，那只狗居然不怕，仍然咧着一张嘴站在衣柜之前。</p>

肖紫衿缓步向前，那只狗不走，开始对他发出吠叫。</p>

衣柜中有一个陈旧的破包裹，包裹上沾满了狗毛，刚才那只狗，就是躺在这个包裹上。</p>

他突然出手如电，绕过那只狗，从衣柜中抢了那包裹。</p>

黄毛土狗大怒，汪的一声一口咬中肖紫衿的小腿。</p>

肖紫衿毫不在乎，他内外兼修，即使不用内力，单凭外家功夫，这只狗也咬不破他一点皮肉。手里的包裹并不重，也不像藏有什么秘宝。</p>

包裹早已被划开，肖紫衿摊开破碎的布片，里面有一盒针线，几枚铜钱，还有两本话本，一本《柳眉娘杀子奇案》，一本《张剑仙夜收白兔精》。还有两个瓶子，都是空的，也不知里面放过什么东西，单看那瓶身都画了两只红狐狸，这两瓶子是一对，狐狸画的倒是灵动可爱。</p>

肖紫衿对那两空瓶子凝视半晌，不明所以。</p>

除了这些杂货，里面还有个破碗，这个粗瓷破碗的边缘看起来较为光亮，沾满狗毛。</p>

他盯着这些东西，十分茫然。</p>

吉祥纹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就是李相夷这回事，江湖上所知之人不多，但不多并非没有。当日云彼丘手持少师剑一剑重伤李莲花，将他从吉祥纹莲花楼中带走，此后李莲花就再没回过这里。</p>

后来少师剑被施文绝拾到，带去了百川院。</p>

再后来方多病曾来过此地，带走了楼中的一些物品。</p>

人来人往，终归无声，吉祥纹莲花楼就一直留在阿泰镇竹林之中，静静与草木同朽。</p>

三年时光，究竟有多少小贼恶客在这楼中来来去去，寻觅财宝或者传奇，已无从知晓。</p>

现在此处剩下的，不过是满目疮痍。</p>

肖紫衿将那破烂不堪的包裹扔在一旁，抓起配剑，掉头就走。</p>

那人毕竟已不可能回来，往事已矣，多思无益。</p>

他走出去三步，蓦然停住，腿上一阵剧痛，那黄毛土狗用尽狗生洪荒之力，硬生生在他苦练十余年的腿上咬了几个带血的洞出来。</p>

他回过头来。</p>

东海之滨。</p>

柯厝村。这海边有个瓦房，瓦房门口面朝沙滩的方向钉了四根木棍，木棍之间拉了绳网。也不知为何，四根木棍中有一根起死回生，在这沙地之中落地生根，长出了一头绿油油的叶子。</p>

这个季节，那来历不明的木棍开着紫色的小花，木棍之间的绳网上爬满了瓜叶，乱七八糟的瓜叶之中橙黄色的瓜花开得鲜艳，蜜蜂嗡嗡来去，十分忙碌。</p>

一人坐在沙地之上，百无聊赖，在沙地上画了十七八只肥猪，此时正忙于在每一头肥猪头上写字，字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p>

那人写到一半，突然听闻远处咯拉作响，仿佛有什么重物缓缓而来，兼以犬吠鬼叫之声，这寂静无聊之地顿时聒噪起来，让他吃了一惊。</p>

抬起头来，这人脸如黑锅，正是施文绝。</p>

施文绝抬头之后，只见村口那条小路尘烟四起，一栋眼熟的木楼慢吞吞的摇晃，三头青牛拉着那破楼一步一颤，那破楼一路崩落杂物，仿佛尚未走到眼前，就要四分五裂。</p>

“且慢！”施文绝大叫一声，一跃而起，“等一下！”</p>

那木楼之后有人随楼缓缓而来，紫衣长剑，正是肖紫衿。</p>

施文绝提起右掌，“肖门主。”</p>

肖紫衿十分沉得住气，“我路过阿泰镇，偶然得见莲花楼，便带来还他。”</p>

施文绝一挥手，“话已说完，肖门主可以走了。”</p>

肖紫衿并不把施文绝放在眼里，“门主人呢？”</p>

“走开走开。”施文绝根本不想和他说半句话。他和肖紫衿打了这么些年，论真功夫他确是打不过肖紫衿，但他对肖紫衿了解之极，口风一转，“听说纪汉佛和云彼丘在宁川救人呢，有个练剑成痴的疯子在宁川大开杀戒，武功极高，你现在追过去，没准他俩刚好缺个人手。”</p>

肖紫衿淡淡一笑，“纪汉佛和云彼丘联手都打不过，我去有何用？”</p>

“你老婆可能也在那里……”施文绝不耐烦的道，“你不是找老婆吗？”</p>

肖紫衿脸色终于一变，握紧了拳头，身周真气流转，衣袖微微鼓起。施文绝猛地向后一跃，摆出架势，“你当真敢在这里动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