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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有宁吓得手一松,赶紧将餐具放下,正襟危坐。
正手足无措中,杜施迅速将脸上的泪水一抹,喃喃自语地重复着:“我会离开他的,我一定会离开他的……”
周有宁心乱如麻,只知一个劲儿应承:“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真的。”杜施强调。
不知道是想说服周有宁还是想说服她自己。
杜施的眼泪是那一瞬间突然没由来地失控,她太怕吓到周有宁,便不停伸手去擦,还跟她解释说:“我昨晚没睡好,眼睛太涩了,你也知道,孕妇因为激素波动,情绪容易失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杜施眼泪不仅止不住,却越擦越多,素颜的皮肤,被她擦得像过敏似的通红。
也许是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缺口,便争相涌出,像大坝决堤,刹那间覆水难收。
“对不起,有宁,我不是故意的。”杜施哭着道歉,她明明已经极力活跃气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事发生。
她像个小孩子,越哭越委屈,越想隐忍越是哽噎到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困难。
周有宁怕她顺不过气,慌张起身去给她顺背,阻止她继续再去擦弄自己的脸,却再不敢问发生了什么。
杜施死死抱住她的腰,好像抓住的是她唯一的浮木。
整个房子里都回荡着杜施闷在喉咙里的颤抖哭声。
周有宁之于杜施,除去工作层面的关系,更似长姐。两人同样没怎么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越是需要彼此的时候,越能感知冷暖。
等杜施缓过来,眼睛都快睁不开。
周有宁一直没有打断她,只是怜惜又无奈地轻拍着她肩膀。
杜施其实昨晚彻夜未眠,周有宁推门来看她时,她那时疲惫,又在想时期,实在提不起力气跟周有宁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故意装睡。
当哭到脱水时,脑子也会跟着麻木,杜施说想睡觉,周有宁便让她去睡。
杜施想起自己早上一点东西都没吃,又停下来,将刚才切好的吐司塞进嘴里。
只是人在哭的时候,是尝不出味道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她也没有妊娠反应。
看她在床上躺好,周有宁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她:“我想知道你说的,他利用你是什么意思。”
杜施睁着哭得猩红的双眼盯着天花板,应声看向周有宁。
周有宁见状也没强求她,“你要真不想说也没关系。”
杜施没有再隐瞒,哑着嗓子说:“他知道自己失忆的事了。”她哭了太久,这时即便心中再怆然,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也知道他早就和我认识。”
虽然杜施从前就担心,孟延开可能对她,对以前的事有了猜疑,会着手去调查。可昨晚他说“他出事前,她和霍时放见过面”的话,几乎就是挑明了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和她曾经在一起过的,并且有理由怀疑他出事是因为她和霍时放出卖了他。
他语气笃定,要么是是试探她,要么就是有了充足的证据。
杜施昨晚翻来覆去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了又想,猜了又猜,唯一的理由就是孟延开在查证往事的时候,被人误导了。
是谁在背后操纵呢?
前几天她出差回来,也听见孟延开说要利用她引出霍时放,昨晚他也说是她和霍时放从前就认识。
她想这个谜团的关键,可能就在霍时放身上。
而霍时放接近她,似乎也是有目的。
她就想干脆顺水推舟,装作上勾。
杜施一个人背负这些,深感疑惑和疲惫,也怕真出了什么事,没人知道真相,所以将事情原原本本跟周有宁说了。
末了她笑弯了红肿的眼睛,说:“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记得让我哥给我报仇啊。”
周有宁说她疯了。
“你现在就去把前因后果告诉孟延开,信不信随他,有事让他自己去面对,你帮他扛是什么意思?你有三头还是六臂,这么自信能在无亲无故的北城,独自对付孟家和霍家那些千年老妖?”周有宁从没觉得杜施这么欠打过,真是别人卖了她,她还生怕别人数钱会手累。
杜施说:“他知道得越多,越容易惹来杀身之祸,他本来三年前那次就会没命,你以为他是靠什么活到现在?还不是因为忘记了那些不该记得的。”
“所以你就把所有矛头引向自己?”周有宁怒不可遏看着她,“你就没想过自己?”
“我从来没有‘自己’,直到遇到他,我才知道这世界原来还有我的容身之处。”杜施怀念曾经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哪怕现实不堪,再想起过往,她还是对他恨不起来。
周有宁质问:“那宁浔算什么?他对你不够好?你要这么糟蹋自己,你对得起他那么多年对你的好?”
杜施愧疚,“我哥他还有自己的家人。”
周有宁刚想说她没心没肺不知感恩,被杜施打断:“我发誓,等我帮他跨过这道坎,待他摆脱危险,如果他还是不爱我,我就离开他,重新开始。”
“你别傻了!”周有宁极为害怕,“孟延开在他们手上都吃了苦头,你以为他们动不了你?你别为一个男人连生死都不顾,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怀着孩子。”
杜施很自信:“现在的孟延开,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鱼肉的孟延开,他会给自己铺路的,我想多给他争取一些时机。在他根基稳健之前,最大限度让他少遭受外界的影响。”
杜施笑笑:“霍时放一定掌握着一些重要信息,万一我就趁机扳倒霍时放或者孟京生了呢?”
“天真!”周有宁从睡衣包里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告诉宁浔,捆也把你捆回南深!”
杜施连忙阻止她:“我是相信才告诉你这些的。”她连爬带滚起身攥住周有宁,“我哥知道了一定会插手,一旦打草惊蛇,我就前功尽弃,霍时放不会再相信我,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没用了。”
“谁管你。”周有宁甩开她的手就要拨号。
“你敢告诉他我就跟你……”
周有宁停下动作,“说啊,跟我怎么?”
杜施说不出绝交那样的话,周有宁待她不薄。
杜施跪坐在床上,跟她僵持着,满脸颓丧和恳求。
周有宁就是看不得她这幅死鱼一样的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心软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行,”周有宁收起手机,“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任何进展都必须告诉我,如果我觉得危险,我让你收手你就得收手,并且我也不会再替你隐瞒,我会直接打给宁浔,至少得有个给你收尸的,对吧?”
杜施瞬间展颜:“我就知道你最好。”
周有宁马着脸,不情不愿,“真令人糟心。”
说完就往外走,将拖鞋踩得啪啪响,情绪之大。
杜施叫住她。
“又干嘛?”周有宁大声问。
“推荐一个餐厅呗,要环境好,私密性高的。”
“和谁?”
“霍时放。”
“执迷不悔!你气死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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