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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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川港的船只有一半跟随翟觉驶去了戍龙帮, 另外一半的船只上驻守着的天鲲帮众都大眼瞪着小眼，目送着曹佚秋进了主船。</p>

这一场叛乱平息下来, 曹佚秋的当务之急其一是寻到范岳楼的下落，其二便是收拢全帮派的势力。能为之所用当然最好，有二心者一定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p>

帮众们分成了一批又一批，有的仍在驻守港口，有的列队排站在主船之外听候差遣，有的在垂纶岛上收拾起尸身血水，帮内暂时保持着诡异的沉默。</p>

海岛的地势实在不利于藏身, 两面环山、两面环海，一旦离开了巨石区域就会立刻暴露在旁人的视线当中。</p>

裴郁离被海水浸湿的头发已经干了个透，脸上也绷得紧巴巴的, 他用力揉了一把眼睛, 就感受到有盐渍的颗粒感从手上摩擦过去。</p>

他的心仿佛也被磨了一通, “沙沙”地打着响。手中的羽符被攥得越来越紧，琉璃与手掌同样磨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与他的心跳贴成了同样的频率。</p>

他不想承认，但他此刻慌张到了极点。</p>

寇翊被两个人粗鲁地架着往岛心而去, 那里应当就是天鲲牢狱的方向。</p>

裴郁离紧紧伏在一颗扁平的巨石旁, 身体几乎要与地面融为一体。他现在的位置很是危险, 可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看清寇翊的样子。</p>

最后一眼，他生怕这会是最后一眼。</p>

寇翊的身上血水混着污泥，从他踉跄的步伐上可以看得出，他应当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p>

裴郁离的视线紧紧追在寇翊的背影上，眼睛里刻着的情绪十足复杂，复杂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p>

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一点, 谁伤了寇翊，他就要让谁不得好死。</p>

“小裴——”</p>

身后不远处，那几位天鲲的兄弟看到了他，一边左右张望着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喊他。</p>

裴郁离最后在寇翊越来越远的背影上深深印了一眼，慢慢从巨石边退了回去，方一退回隐蔽地带，他便问道：“各位大哥可有脱身之法？”</p>

“帮外还有六十多个兄弟，会来接应。”其中一人答道。</p>

裴郁离点了点头，终于将手心里的羽符揣进了内袍的暗袋中，他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说：“我对海域实在不熟悉，各位可否予我一张海域图纸？”</p>

江湖帮派的图纸总不会只画着海区与岛屿，裴郁离要知道的是海域势力的分布。</p>

军有东南赤甲、民有天鲲戍龙、匪有大大小小的海寇窝，各方势力活动的范围有所不同，讲究的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曹佚秋会借他人之力打自家人，裴郁离就更是没什么顾忌。</p>

“如今曹佚秋与翟觉狼狈为奸，天鲲和戍龙牢牢绑在一起，若想从戍龙入手定是不可能的。”一人劝道，“帮主那边的情况暂且不明，事情还有转机。小裴你切莫心急，为今之计是等待接应，再行商讨。”</p>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用，可确实是说在道理上。</p>

大势已去，就连寇翊都没能挽回局面，区区几十个帮众，全部的希望都只能押在范老大的身上。</p>

再往消极了说，即便范老大安全无事又如何？曹佚秋不会允许再出现变数。</p>

左右都是走到了绝境，要死，也得先倾尽全力去寻找，真的等到所有的希望都覆灭了，再去尽死忠。</p>

可裴郁离不是这样想的。</p>

在场的几名帮众都不了解他，他全身流动的本就是疯子的血，他可以去死，但他死前一定要先把曹佚秋给千刀万剐了，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p>

还有，他必须见到寇翊。</p>

戍龙帮现今内部也在大乱，翟觉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足以将北舵主拉下马。</p>

裴郁离摸不着戍龙的边，他要去够的，是海寇窝。</p>

这想法实在是太过于大胆，他不会也不放心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这里的六个帮众都不足以让他信任，他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p>

支离破碎的帮派还要它干嘛？所有幸灾乐祸又或是袖手旁观的人都不值得让他顾及。</p>

寇翊若是知道一定也会生气的，可裴郁离顾不上这些。他可以万劫不复，但他不能让寇翊死在他前面，更不能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绝不能接受。</p>

“好，”裴郁离对着远处的地平线看了片刻，将一切的想法都掩进心里，道，“我同各位一起等待接应，先去寻帮主。”</p>

*</p>

孤鲨帮建帮多年，自诩在海域也有一定的威名，虽总被天鲲和戍龙这样的帮派压了一头，可凡是海上行商走货的船只，却也没有敢说一点都不忌惮他们的。</p>

当这杀人不眨眼的海寇这么久，孤鲨帮的帮众习惯被人惧怕。</p>

他们看到船客们惊慌失措的模样便觉开怀，听到惊声尖叫、见到屠杀来的鲜血便觉爽快，就像是凶猛的鲨鱼喜欢循着血迹，去爆发自己的猎杀天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