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寸木难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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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冲天中, 魑魅魍魉百态尽显，烈焰在海面上熊熊而起, 燃烧殆尽的，不止有小小的一艘木船，还有这岛上堪堪维持的安定。</p>

范岳楼、曹佚秋、寇翊，全在那艘船上，而那船炸了。</p>

万人异心，面对这样瞬间翻转的局势，蠢蠢欲动的虎狼想翻天, 底层的鹌鹑同样躁动。</p>

垂纶岛的喧闹声中浸上了八方风雨，周围的海域都好似冒着咕嘟咕嘟的声响，那是不安于位, 是鼎水之沸。</p>

可这腾腾的异动尚未顶至沸点, 却出乎意料的戛然而止了。</p>

距离港口很近的浅滩中, 一道黑色的身影伴随着寒光与煞气乍然惊现，天边第一缕晨光恰在此刻破云而出, 穿透暗夜穿透火焰，直直照射在那人的面庞之上。</p>

人群中的裴郁离在那一刻只觉耳鸣目眩, 胸口堵塞的一口气倏地打了出去, 终于在万念俱灰中得到了一丝喘息。</p>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眼睛不受控制的，只向着稳步上岸的寇翊去看。</p>

虚惊后的大喜并不能持续，因为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寇翊的满身都混着海水，额头上还有被冲淡的血迹，正噗噗地往下淌。</p>

与这狼狈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是，寇翊的步伐稳如常人, 面上的表情同样透着极度的冷硬。</p>

那里面不包含有任何的情绪，愤怒、痛苦、悲伤通通没有，这让所有的人都很难把握眼下的情况。</p>

不远处的火光仍在肆起，将寇翊的脸映得橙黄，却不能为他增加一丝一毫的温度。</p>

港口的众人沉默了一瞬，有人不怀好意地问道：“帮主呢？”</p>

范帮主，又或是曹帮主？那人问得模棱两可。</p>

寇翊的手中依旧持着那把随手提来的长刀，闻言盯了问话之人一眼，一道危险又满含警告的厉风随着他这一眼嘭地击了过去，那人头皮一阵发麻，缄默不言了。</p>

此时此刻的寇翊实在太过于惧人，说他像只厉鬼都毫不为过，冰凉的海水似乎吞噬了他的人性，让他看起来嗜血无情。</p>

就连小北舵的帮众们都不能立刻洞察舵主的意思，他们选择了静默不动，随机应变。</p>

“帮主在我的住船上，”一段几乎要窒息的沉默里，寇翊竟回答了这个问题，随后，他扫视了一番众人，提刀问道，“还有问题吗？”</p>

寇翊的周身弥漫着滔天的煞气，似乎谁再敢多说一句，就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p>

这样的威慑力让众人都犹疑了一下。</p>

可问题时，在场的数万人里，有大半的人都亲历了白日的那场变乱。他们亲眼见到寇翊在围攻中遍体鳞伤，曹佚秋下令锁住了他的琵琶骨。</p>

饶是寇翊真被凶煞附了体，他的伤还能消失了不成？</p>

想通了这点，半数的人都开始思索，这难道不是外强中干，在吓唬他们？</p>

有人壮着胆子接上了话：“有问题！帮主既平安无事，为何不出来主持大局？”</p>

这就是在试探范岳楼的安危，忠心不二者不会在如此关头动摇人心，只有贼心烂肺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p>

寇翊的双眼很短促地微眯了一下，眼底倏然泛起杀意。只见他单臂挥起，一道凌厉至极的刀光破空而出，转瞬之间已经逼近那人鼻尖。</p>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原地伫立着的人群并不能成为他的任何阻碍，在不算远的距离下，他要取谁的命都是轻而易举。</p>

噗嗤——</p>

空气中的猎猎风声未止，那人不知被何种怪力击中，两边的太阳穴竟兀地炸裂开来，就像是一把无行的利剑横贯而入，当即殒命。</p>

寇翊大步登上港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登上了他的住船，用那刀锋嘭地顶开了船舱的门，又道：“范帮主正在里面，如若不信，来看！”</p>

谁敢去看？</p>

谁都不敢。</p>

寇翊现在的每一个行动都传达着一个直白而不容违抗的意思：老实点。</p>

小北舵的高手以及范岳楼的心腹都很敏锐，到了这一刻，大部分的心腹依旧埋在人群中时刻控制着局面，另有一队几人组成的小队脱离了人群，直朝寇翊的方向而去。</p>

裴郁离拎着颗几乎要拧成麻花的心跟随着这队人一同上了甲板，领头那帮众俯身高声道：“一切听从帮主与舵主指挥！”</p>

寇翊面沉如水，大步入了船舱。</p>

他这一出将许多人翻腾着的心思都压回了肺腑之中，天鲲仍有主事之人，谁敢造次那就是谁上赶着找死。</p>

寇翊的身影消失在舱门外的同时，那股子沸反盈天的躁动消失了，妖魔鬼怪没来得及在夜晚现出原形，天已然大亮。</p>

裴郁离混在小队中紧随寇翊进门，步伐匆匆，从小队的末尾直往寇翊的身边跑。</p>

身后的门帘咔哒一声撞回了门上，终于将船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p>

裴郁离眼看着寇翊在行走中步子一顿，整个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他心中大动，立刻扑身上前，正接住了往后栽倒的寇翊。</p>

他哪里能接得住？双脚跟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用尽全力才托住寇翊的身体，同他一起坐到了地上。</p>

“舵主！”小北舵帮众低声惊道。</p>

裴郁离的全身都贴着寇翊，他的衣服甚至都被寇翊身上的海水染湿了。</p>

那可是海水啊，满身的伤口，怎么受得了海水的侵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