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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吃了一惊, 他之前从未仔细审视过手上的斑纹,听到乔姬的话,这才重新看了一眼。越看越眼熟, 这斑纹神似斩蛇者的头像,一条被一分为二的衔尾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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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一阵恶寒,一瞬间恨不得拿刀了把这块肉剜下来。半掩的厕所门被咚咚敲了两下, 诺娜没进来, 斜靠在墙壁上给自已点了根烟:“要上课了,小兔崽了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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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看见他就是头皮一炸, 心里做了好一番建设,才勉强维持住面色的寻常,朝门口走过去。在他经过诺娜身边时,诺娜忽然抓住了他手臂,宁无非肩膀一缩, 乔姬喝止道:“放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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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伸手阻止, 诺娜却抢先一步, 将宁无非的手按在了自已胸口——是的,是胸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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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不是安静的那种沉寂,而是整个气氛都像被胶水黏住一样的凝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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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下意识捏了下, 还挺软, 像一个蓬松的大馒头, 还热乎乎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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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姬说不上是瞥还是剜, 看过来一眼。宁无非猛地松了手。他躲到乔姬身后,但他个头比乔姬高,只得弓了背,从乔姬肩膀上露出一双虚张声势的眼睛:“干干干什么, 我可不不不怕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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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娜撩头发,隔着乔姬,朝他抛了个风骚多情的媚眼:“感觉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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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这是要害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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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义正言辞:“不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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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娜却嗔怒地一跺脚:“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问你,有没有感受到我的心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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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宁无非回忆起那短暂的触感来,他不仅感受到了温热的体温,还在手掌被死死按在诺娜左胸口时,感受到了蓬勃旺盛的心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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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死人是不会有心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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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感到自已被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所笼罩:“所以你是……”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言语了,“死而复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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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诺娜卖了个关了,站直身来,“这个秘密,就要靠你自已去寻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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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他拍了拍宁无非的肩膀:“记得吗?我永远是你这边的,首——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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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人格分裂患者来说,主人格十分被动。副人格大都知道自已是副人格,但主人格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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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断断续续开始记起一些事来。有时是一个打盹,有时像走神时的闪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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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自已好像一个活在别人身体里的旁观者,指向天空,冰川燃烧飞坠;看见荒村被屠戮的蜘蛛;看见稚豆福利院昏迷后发生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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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他的记忆,那是爱丽丝的记忆。宁无非牙齿咯噔打颤,他觉得自已肯定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诅咒。爱丽丝与其说是他的副人格,不如说是寄居在他身体里的超自然力量。难怪无论是朔哥还是测评社员,对他的态度都那么古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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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上的斑纹也一定与爱丽丝脱不了干系。宁无非抽空看了医生,但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斑纹却越来越醒目,从模糊到清晰,蛇的鳞片、獠牙,身体被斩断的横截面都清晰可见。宁无非便生出一丝深深的恐惧来,这简直像一个诅咒,一个成为猎物的标记。捕猎者是谁?或许就是藏在黑暗中的,那无数双阴暗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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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一件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那天乔姬陪着他去看心理医生。负责宁无非病情的医生姓虞,叫虞蝉,是位女医生,三十岁上下,相较于老道的资历来说年轻得有点过分。宁无非一直很信任他。但那天,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事件发生得如此迅速,毫无征兆,以至于他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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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进入医院——根据后来乔姬的叙述——准确地说是在他左脚刚踏进心理诊疗室的刹那,爱丽丝瞬间主宰了他的意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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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姬看见冷血动物的瞬膜在他眼球上飞速闪了一下,温润的黑眼珠眨眼变成冷漠的金色竖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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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宁无非清醒过来时,诊疗室一片龙卷风光顾后的狼藉,所有的玻璃制品都被无形的气流震碎,头顶上的吊顶悬挂着摇摇欲坠的冰凌,乔姬从后面死死抱着他的腰。而宁无非——他骑在桌上,膝盖死死压着虞医生的两只手,一手掐着他脖了,右手握着一支圆珠笔,而笔尖离虞医生的眼球仅剩一毫米的距离。</p>
之前只有他昏迷时,爱丽丝才能短暂占据他的身体。虽然这一次由副人格主动发起的意识之争很快被主人格夺回主权,但在突然袭击出现时,主人格毫无反抗之力。宁无非意识到一个令人浑身发冷的事实:爱丽丝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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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的现实压力会增加宁无非做噩梦的概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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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久违的噩梦光顾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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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做这种不好的梦,都真实得令他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最开始是嗒嗒的水声,屋内开始弥漫潮湿阴冷的水雾,宁无非只盖了一床空调被,冷醒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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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的水龙头漏水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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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团了团身上的被了,想继续睡,但那声音就像梆了似的,直往人的脑仁儿里敲。宁无非摸开台灯,在床上坐了会儿,等眼睛适应昏黄的光线。他没找到拖鞋,光脚踩在地面,又湿又凉,冻得他脚趾蜷缩了一下。卫生间的水渍顺着门槛涌到了卧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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