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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鱼顶着一张绯红面颊, 诺诺道?：“回答正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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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已经回到了属于他自已的岩石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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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记忆之?海做出的裁决，他撑着岩石，在月光下返身, 对南舟灿烂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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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揉着自已的小腹位置，一脸的若有所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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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学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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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下一次, 他再被提问到诸如“生平最后悔的事”之?类的死亡问题，他就豁出去现场给自已剃个阴阳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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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路了够野, 就能让对方无路可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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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题时间过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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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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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李银航第一次的失误, 满打满算。他们还有11道?题要?回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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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瓶的瓶口又一次转向?了?南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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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你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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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给?出的答案是：“离开自已熟悉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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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早就忘记自已是怎么成功离开永无镇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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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那个世界里仅有他孤身一人，尽管世界里有了?源源不断的入侵者，但南舟在离开的那一瞬, 就意味着他告别了他的诞生地，告别了他的同类，踏向了?未知之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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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足够疯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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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海也认可了他的这份疯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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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正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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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瓶口第二次指向?了?江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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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生平最成功的一次撒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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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甫一听到这个问题，就替江舫眼前一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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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一生撒过的谎车载斗量，要?怎么评估撒得成功与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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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怀焦虑地看向?了?江舫, 却见到江舫隐忍地扭过脸去，因为湿身而白得透光的面庞, 在月光下透着微微的赧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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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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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脸红个泡泡茶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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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的沉默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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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抓着岩石，第一次觉得这十五分钟流失得这样迅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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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撒谎的次数, 比李银航预估的还要?更加夸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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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他一生的诚实都消耗、透支在了他的童年时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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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他的人生里充塞了?五光十色的绮丽光影，和?数不清的谎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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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连他也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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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舫始终记得那个谎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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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成功的、甚至瞒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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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五分钟的终期来临前科，他低声又简短吐出了五个字：“我……不喜欢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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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正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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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 瓶口再一次对准了?李银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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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李银航只剩下一次可以犯错的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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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答错一次，他就只剩下一条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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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腰板打得倍儿直，看着那漂流瓶向自已游来，神?情悲壮，仿佛过来的不是一只瓶了，是一片鲨鱼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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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启开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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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上的问题是：“你最近一次出现的邪恶念头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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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他想选择死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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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余光瞄向?了?南舟和?江舫，神?情复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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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他稍有异常的神?情，江舫想，他大概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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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回答次数最多，错的也最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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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极限情况下，他大概想的是，希望瓶了多多转到他们这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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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问得很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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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如果他们的关系不够紧密，或者干脆是塑料队友，这个问题已经足以摧毁他们之间的信任，或是留下长久的忌惮和隐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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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江舫觉得这并没有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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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攸关生死的关卡，而他只剩下两次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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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这样想，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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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李银航的回答与江舫所想全然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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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踌躇了?十五分钟后，李银航才掩着脸，弱弱地交代了自已内心的阴暗小想法：“我刚才……在想，他们俩接吻的时候，如果掉到水里的话，会不会呛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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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鱼掩着嘴巴，笑了?一下：“嗯，回答正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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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超乎他想象的答案，江舫望向?李银航的目光稍微变了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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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想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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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刻起，江舫才第一次正视了?这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小心翼翼、精打细算着苟命求生的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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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问一答，一来一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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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不断回顾过往的过程中无形流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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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记忆之?海是否认可他们的回答，他们被迫发掘了?许多关于自已的久远的记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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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碎片随着记忆的潮汐翻涌而来，遗落在沙滩上，留下一地连他们都未曾察觉的、闪着细碎光芒的宝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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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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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给?三个人建立一个错题本，就会发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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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航被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左右，记忆庞而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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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的人生累积起来，让他面临的问题日常且困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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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的记忆则明显存在断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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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问题，在常人看来明明是非常简单的，他却会连连失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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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极端理性的江舫对问题本身感到的困扰，远胜于题目的困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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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进，李银航又答错了?一题，现在只剩下一颗脑袋苦苦支棱着，坚守着最后一片阵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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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接连答错了?两道题，步了李银航的后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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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题是“你印象最深的一个梦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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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道?题是“你曾失去过的最重要?的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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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向?小人鱼索要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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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先前提点李银航一样，小人鱼没有答得太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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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说，南舟印象最深的一个梦，是他和?另一个人在酒吧街外的甜点店外，四周飘着细碎如雪的糖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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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失去的最重要?的，不是那棵苹果树，而是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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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很不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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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已都不记得的事情，怎么能算是“印象深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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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规则却擅自读取他的记忆，告诉他，他应该记得，且不应忘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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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就在他们脚下、却阔大得无边无际的记忆之?海来说，他们只能听从它的判断和结论，没有任何道?理可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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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第二个问题时，天光已在厚厚的黑云后酝酿着一场崭新的喷薄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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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瓶口转向?了?江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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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展开纸卷，念出了问题：“最让你感到痛苦的一件事，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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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眉心一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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