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断虹霁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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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方廷这时候也已经额头见汗, 气喘吁吁了，毕竟他这种打法虽然威力倍增，但要维持着如此多的幻影与剑鸣声, 对于体力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p>

不光如此, 方廷的心中更是感到惊异，他在此战之前便知道自己的对手有伤在身，灵力发挥不出来, 原本是抱着活动筋骨的念头上台的，却没想到会这样费劲。当年舒令嘉满城盛名，实在并非虚言。</p>

方廷也在苦苦地熬着, 撑到现在，总算见舒令嘉逐渐露出了颓势。</p>

台下, 景非桐一下子站了起来。</p>

另一头的气宗那边, 有不少关注战局的弟子们也发出了一片惊呼声。</p>

碍着何子濯在面前, 他们本来也不敢表现出对舒令嘉的特别关切, 这时是实在没忍住。</p>

有人惊呼之后连忙捂住嘴, 偷偷去看从方才一直便沉着脸的师尊, 见他毫无反应，这才连忙又看向场上。</p>

何子濯不动声色, 指尖已经慢慢凝聚起一点灵光。</p>

舒令嘉能够与方廷打到这种地步, 其实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过按照何子濯的估计, 舒令嘉此时也应该已是强弩之末。</p>

他一旦陷入方廷的幻阵中，势必对精神损耗极大，何子濯已经做好了出手救场的准备。</p>

而此时的台上，舒令嘉大笑过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这股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就好像他那个瞬间被鬼给附身了一样。</p>

他眼角的余光快速地在周围群魔乱舞的幻影当中扫了一遍，而后便看见台下景非桐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担忧之色。</p>

见舒令嘉看过来，景非桐却迅速舒展眉宇，冲他点了点头。</p>

舒令嘉闭了下眼睛，他知道，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一定都盯在自己身上，等待着那个结果。</p>

但看见景非桐，他却突然想起了之前在秘境中参悟“杂念丛生剑”之时的感受。</p>

情乃人性之灵，自然而生，如何相强，如何能忘？</p>

魅音派此功法，旨在扰乱剑者空明之心，但若是让心中保持无情无欲，本来就是违逆了天然之道，既然无法防御，那么何不以己之情，来冲淡外界的干扰？</p>

舒令嘉豁然而悟。</p>

他自己心里有“乐”吗？</p>

当然有，为什么没有，就算是如今遭遇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曾经珍惜的故人要么流离失散，要么面目全非，但总有些年少轻狂的时光是同时镌刻在记忆当中的，让人每每想起，心中温软犹在。</p>

方廷一剑又至，剑鸣之声如同金戈相击，断帛碎裂，幻影亦是横眉怒目，面容狰狞。</p>

这一回是“恨”。</p>

舒令嘉没有再试图抵抗，双剑相交时，放任自己的思绪顺着对方所诱导的恨意延伸。</p>

他想起何子濯冷淡的脸，想起姜桡小人得志的笑容，想起记忆中母亲的泪……</p>

曾经不该想的，不愿想的，当终于直面的时候，他也听清了一直存于内心深处呐喊着的渴望。</p>

为什么明知路险却偏要披荆斩棘，为什么看见了南墙还要死命撞个头破血流不可？</p>

为什么苦心修行，想要拥有通天彻地、俯瞰众生之能？</p>

如果那样的话，就可以不再受命运摆布而无力反抗了吧？就可以留住想要珍惜的，保护希望保护的，轻描淡写地击碎一切伤害。</p>

正是种种心思尽化为一念，这股欲望，催促着人握紧剑，挺直腰，昂起头。</p>

不能输，一定不能输！</p>

舒令嘉觉得全身的经脉都暖烘烘的，滞塞的灵力重新开始游走，并逐渐汇聚起来，附着于剑锋之上。</p>

若流云舒卷自在，若怒涛浩瀚奔涌，若隆隆雷鸣震九霄，若峰峦迭起动地遥！</p>

剑光飞掠之下，舒令嘉腾身而起，走势轻灵，直取方廷面目。</p>

这一剑流畅多姿，转折如意，华光似霜，凝于剑锋之上，甚至连风烟落花都自觉地汇聚而来。</p>

双方的兵刃尚未接触，方廷已然感觉到了气势的不同，但他避无可避，也只能举剑迎击。</p>

只听轰鸣声中，舒令嘉剑下灵息暴涨，方廷却已十分疲累，被猛然一冲，竟然向后直摔而出！</p>

舒令嘉闭目凝神，心意动，剑亦动，他一剑将威猛直插/入地下，引地气翻腾，霎时间便有一柄柄无形的利剑冲天而起，金光闪动之间，满台的幻影应声而碎。</p>

方廷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受到了二度重击，捂着胸口又倒了下去，老半天也没站起来。</p>

看客们方才还在议论纷纷，分析优劣，此时四下却已然无声。</p>

他们也不是全然震惊于舒令嘉竟然能在这样的状态下赢，而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赢的这样干脆和突然。</p>

方才还在故作惋惜地说着“舒令嘉废了”的那些人，一时尴尬难言。</p>

难道说这就是天才？无论处于怎样的境地，都不可能被人踩在脚下。</p>

舒令嘉扶住自己的剑柄，看着面前的方廷，一时间还有点恍惚。</p>

刚才，他早已散去多时的灵力，仿佛能够再一次汇聚起来了！</p>

因为之前的重伤，舒令嘉灵脉半废，所有的灵力都不能在丹田气海当中凝固，因此很难调动，但这一回，他却不是通过气走周身，而是以心悟道，万念合一，反倒为自己找到了一条新路。</p>

【恭喜宿主打败方廷，主角光环：＋5％。】</p>

【主角必备百折不挠的意志和怎么打都打不趴的体质，希望你也拥有！】</p>

舒令嘉用带血的手拄着剑，胸口还在上下起伏，可之前大战中的疲累和消耗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p>

算上之前回来的那些，他共有10％的主角光环，就可以恢复的这样迅速，而夺得试剑大会中的魁首，便可以拿到30％的主角光环，眼下还剩25％。</p>

舒令嘉深吸了口气，见方廷狼狈地挣扎了一下，又倒了下去，便走上前，冲他伸出一只手。</p>

方廷微怔，片刻之后，他握住了舒令嘉的手，站起身来。</p>

直到此时，场边的执事弟子方才回过神来，连忙高声宣布道：“本场结束，胜者……”</p>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凌霄派”，便索性直接道：“舒令嘉！”</p>

周围有些安静，景非桐放开紧攥着的手，笑了起来，带头第一个鼓起掌来。</p>

因为殿主睁眼说瞎话，碧落宫的人明明都是堂堂正正来的，却只能四下藏着不敢现身，此时见景非桐拍起了巴掌，连忙都在人群中应和着发出了欢呼声。</p>

整个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p>

先是凌霄派的弟子，而后陆陆续续的，其他门派中的无关之人也都跟着喝起彩来，甚至有人向着何子濯道了恭喜。</p>

何子濯松开手，散去扣在指尖的灵光。</p>

他之前说舒令嘉要走就走，离开门派的庇护，出去闯荡一番，就该懂事和长大了，知道对于他来说，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早晚也得回来。</p>

但此刻在没有自己教导的地方，他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又让何子濯在惊诧之余，感到了一丝难言的烦躁。</p>

魅音派有两名女弟子上台，要扶着方廷回去，其中一位姑娘经过舒令嘉身边时，冲着他甜甜一笑，说道：“哥哥，你生的好俊。也让我看看，可受伤了不曾？”</p>

她一边说，一边就想在舒令嘉脸上摸上一把。</p>

舒令嘉看着她指尖摸到脸前，这才将脸微微一偏，恰好避开，似笑非笑道：“你哥哥不在这，摸错人了。”</p>

他比这姑娘高了大半个头，这样负手于身后，微倾了身子看下来，竟有种难言的魅力，那姑娘半举着手，一时就忘了放下。</p>

她怔了怔才回过神来，嘻嘻一笑，正要再说点什么，景非桐已经一跃上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亦是形容俊美，秀雅风流。</p>

这姑娘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便见景非桐也含笑冲着自己点了点头。</p>

可他虽然唇带浅笑，举止温柔，那目光中却仿佛带着股说不出的冷意，姑娘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表情便凝住了，顿了顿，竟什么都没敢再说，匆匆下了台。</p>

景非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回过头来冲着舒令嘉道：“恭喜我们舒公子大获全胜。累了吧？快下去歇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