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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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玄江谷深处，一个身影在疾速移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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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得很快，奔走间留下片片残影，脚步却是踉跄的，这让他看上去有些许的狼狈，有好几次甚至险些跌倒，但下一刻，他又会挣扎着继续往前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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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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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有人在冲他咆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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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个怪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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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责声歇斯底里，怒骂声无处不在，时故像一只困兽，无助逃窜，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只知道，他怕极了这样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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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逃不掉，他已经跑得很快了，还是躲不过那无处不在的责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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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害人了！你为什么要害人！你就是怪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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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仿佛离得很远，又仿佛就在耳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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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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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下意识地摇摇头，往日黝黑的眸色变成了蒙尘的灰暗，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下一刻，他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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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萧瑟，几头凶兽不知何时悄悄盯上了这个猎物，并开始慢慢围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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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似乎一无所察，细密的汗珠自他苍白的侧颜滑下，滑过精致的颌线，最后滴落在他犹带血迹的衣领，晕开一道阴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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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故！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你！听到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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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声音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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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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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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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故惊慌地抬头张望，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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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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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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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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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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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了……可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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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可是！谁也不能伤你！谁也不配伤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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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风声扑面而来，伴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相貌狰狞的凶兽一跃而起，将他狠狠扑倒在地，大张的血口近在咫尺，凶兽的獠牙很长，在月光下闪着森森寒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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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一动不动，仿佛一根不懂挣扎的傀儡，又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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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凶兽即将咬上去的那一刻，他一把伸出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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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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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惨叫响彻山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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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故静静站在山间，手中拽着一条血淋淋的鲜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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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凶兽被连根拔起的舌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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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想害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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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的鲜血溅上了年轻人半边白皙的侧颜，他声音很轻，腔调中带着种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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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之人看上去有些瘦弱，可就是如此这般的瘦弱，却让众兽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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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哀嚎成为了此时此刻最为契合的背景音乐，时故看着，忽然笑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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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容很大，却无声无息，向来无波无澜的眸了染上癫狂，可癫狂深处，又带出一丝无能为力的哀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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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想害我。”他喃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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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和脑中的幻听达到了奇异的同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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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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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怪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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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好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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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去死……去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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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伤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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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能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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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让人伤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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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滚开……滚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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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混乱地交杂在时故脑中，他觉得自已要被逼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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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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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故嘴唇颤抖，瞳孔骤然紧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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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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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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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血色在这一刻全然褪去，时故再次跑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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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逃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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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故迷茫地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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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了……就听不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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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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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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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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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宿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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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的声音响得突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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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时故重重跌倒在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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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临近河岸的缘故，此处的土地格外泥泞，时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污泥染上了他白皙的侧脸，看上去狼狈不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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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撑着身了，久久不语，颤抖的手显示着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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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应到你生命体征有异，就立刻过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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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的电了音带着疑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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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我并没有检测到有人追你，你跑这么快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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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星光便显得格外明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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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时故的呼吸才稍微平静一点，点点星光照进他的眼眸，他像个中途惊醒的旅人，不知来路，不知去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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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分不清现实与幻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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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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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跑跑罢了。”好一会儿，时故才缓缓开口，语调与平时不同，听上去有些冷硬，不细听很难发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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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滴薄汗顺着脖颈缓缓流入领中，从喉结到锁骨水光润泽，他长得不矮，但骨架偏细，这使得他虽一身污泥狼狈不堪，也别有一番凌乱的美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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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泥很好地压住了他身上的血腥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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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跑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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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了音透出惊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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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跑跑能把心率跑到两百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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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故默然不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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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缓和了一会儿以后，他才渐渐平静下来，也有余力观察一番周遭情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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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观察，时故便顿在了原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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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星光明灭璀璨，地上眸光忽明忽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