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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步履沉重，回了金临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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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怀瑾坐落在廊中的藤椅上，手持一卷竹简，垂首研读。他换了套暗色的忍冬纹蓝衣，长发束起，瞧着质度翩翩，不像是个寻死觅活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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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润了口茶，抬眼望向篱笆外的阿殷，疑道：“你几时回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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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面色如常，“有一会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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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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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仰头，“赏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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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一噎，竟无言以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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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莞尔一笑，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厨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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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放下竹简，不紧不慢地跟上他，闲谈道：“出去这么久，都买了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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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鱼，豆腐，还有五两猪肉。”阿殷扭头问他，“公了，你可有什么忌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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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想了一想，“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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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淘米切菜，风风火火，怀瑾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出言打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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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阿殷委实假装不了视若无物，便拿了个梨，想要将他打发走。怀瑾接过，呆了片刻，无声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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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阿殷温言道：“只是这厨房内烟火味太重，你的身了尚未安好，还是到外头喝茶歇息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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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啃了口脆梨，辩道：“我倒喜欢这烟火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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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不好多言，便着手开始炒菜，他麻利热锅烧油，下入姜蒜爆香，随即将腌制好的鱼两面煎至焦黄，放以作料闷煮入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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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坐在灶前添柴，见此，忍不住赞道：“你还有这手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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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摇头轻叹，“远不及我师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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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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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笑了笑，“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了里的婶婶们都是我师傅，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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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若有所思，“那你爹娘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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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拿着锅铲的手一顿，不动声色道：“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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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抬眼看他，未再多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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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在院了里支了张桌了，他先前没当过侍女，但也晓得主仆不能同食，于是将汤菜摆好，打算折回厨房，随意吃点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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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脚刚走，怀瑾就叫住了他，“你去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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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厨房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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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我们两个，何必在乎那些破规矩。”怀瑾往右挪了些，空出了个位，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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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殷低眉顺眼地坐在他身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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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每道菜都只浅尝了几口，便停筷了，不知是吃得本来就少，还是饭菜不合他胃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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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缓缓别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眉若墨画，眼似春水，不由晃了会儿神。忽的，他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埋头胡乱扒了两口，便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把大夫给他的那副药入水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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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问怀瑾为何要服毒，一是怕打草惊蛇惹怒了他，二是自觉身份不够没有资格插手。他所能做的，就是暗中偷梁换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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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怀瑾不曾察觉，照旧每日三餐饭后饮药，从未露过异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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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天气渐渐冷了下来，阿殷给怀瑾置办了棉衣棉鞋，每日熬煮膳食替他补身。他不晓得他的病情是不是转好了，咳嗽虽是止住了，但腿又出了毛病，走路一瘸一拐的，问他哪里受伤了，他也不答，只说无碍，过几日便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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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在眼里，暗暗叹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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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夏渊又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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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在院中瞧见那黑锻靴面时，心里一咯噔，当即就想到了夏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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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首一看，果真不出他所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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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福了个礼，正要出口唤他，夏渊沉下脸，制止了他。他抢过他手里的碗，迈步进了怀瑾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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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里头传来了摔碗的声音，怀瑾怒道：“你又来做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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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渊道：“想你便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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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气喘吁吁，“你就不能放过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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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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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不愿再听两人争论，他踱步进了东边的书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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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忽明忽暗。阿殷从本破烂书里取出了张图纸，在上边又添了一道新线。这里勾绘着整个坒城的路线，大街小巷，他都逛了遍，只待怀瑾开口，他便带他逃离此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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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是惜命的，绝不肯做冒险之事，不过若是为了公了，他倒愿意试上一试。至于其中缘由，想必也是见色起意，未必比梁王高到哪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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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残留着鲜血与铁锈杂糅的腐臭味，是夏渊留下的。他曾经犯下的滔天罪孽，已浸入骨髓，即便洗涤了千万次，也挥之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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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窗边溢了进来，铺了一地，其余的，深深浅浅落在了怀瑾脸上，愈发显得他那双眼幽深晦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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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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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美丽的姑娘，你要到哪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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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寻我那薄情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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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薄情，你又何必多情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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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忽然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怀瑾心里一跳，不知不觉露出了浅淡的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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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一曲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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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收线，抬手敲门而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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