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孤独之事不外乎心中无人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巳十七咂舌不已，“你这家伙，多费点儿心思到修剑上多好。这阴险本事是我们剑修能做的事儿吗？”</p>

</p>

张木流则是挠头笑道：“这不是打不过吗？”</p>

</p>

一道剑光忽然袭来，张木流下意识手臂微抬，以木剑竹麓挡住那道剑气。可挡住之后，这位赤裸上身的年轻人久久没把胳膊放下。</p>

</p>

眼前巳十七一通大笑消失不见，只在临走时说了一句：“何必非要有剑招？”</p>

</p>

张木流放下手臂，作揖送行。</p>

</p>

这位在话本小说里该是无敌于天下的白衣剑客，教会了张木流一个道理。</p>

</p>

收起木剑，张木流叹了一口气。驱散身上血水，换上了从前那件灰色长衫，喃喃道：“赢是赢了，可打不过还是打不过。”</p>

</p>

刚刚想喊一句老瘸了呢，又是一道巨力吸扯，再仔细打量周围，已经是一处书房。藏书许多，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人是一位白衣剑客。书房正当中摆了张桌了，除了揉成一团一团的纸张，还放着一本书。仔细一看，这本书并无书名。不知为何，张木流猛然便翻开书本，第一页便让换了一身灰色长衫的青年心神大震。</p>

</p>

那书本所写，俨然是幼时</p>

</p>

身穿灰色长衫的青年发疯似的翻书，等到了书中练剑，书房看书时，张木流猛然停下。可一身汗水早已打湿衣衫。</p>

</p>

书房中响起与张木流一模一样的声音，另一个张木流嬉笑道：“怎么不接着看了？早看到结局便早有应对之法啊！还是说，你怕？怕到头来自已原来与那巳十七一般，都只是话本里的人物而已？”</p>

</p>

灰衣青年不曾言语，只是双手死死按着那本书。</p>

</p>

另一个张木流再次言语：“我来告诉你吧，正如你所想，都是假的！你是假的，我是假的。邚真是假的，秋水也是假的。我们所在的这方天下也是假的。”</p>

</p>

张木流皱眉道：“什么是真的？”</p>

</p>

可那道声音已经再不说话。</p>

</p>

于是有个一身灰衣的年轻人，站在那处书桌，死死按着那本书，不知如何是好。即便想与人询问，也不知该去问谁。</p>

</p>

这个顾虑一直在张木流心底最深处，任谁知道了这种说法，都会去骂一句杞人忧天。眼前事都没做好呢，想那么远有什么用？</p>

</p>

可那一梦醒来之后，由始至终始终难以去把自已放在人世间，即便放上去，也不知道到底该放在何处。</p>

</p>

直到遇见离秋水之后，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装满了，压在心头极重，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全部压了下去。</p>

</p>

从前独自一人时，特别是夜里，最费蜡烛也最费书。总是把一些书从头到尾翻个好几遍，看着像秉烛夜读，事实上只是一个孤独的人不知要干些什么，只得一遍又一遍去翻书，从而把心神沉浸其中，免得想很多。</p>

</p>

在吴国开那小铺了时，为何总是开门很早关门却很晚？</p>

</p>

因为那个慢慢长大的张木流觉得，忙起来就会顾不上很多事儿，也顾不上去伤心难过，更顾不上去想谁。</p>

</p>

最怕的就是闲来无事，所以直到如今，这个有了个会陪他一生的姑娘后，又有了一个调皮可爱的闺女的青年，还是不愿意去</p>

</p>

今天把明天的事儿做完了，明天就会很闲。一旦闲下来，就会很孤独。</p>

</p>

在麻先生还没有去小竹山之时，那个淘气的门前霸王，几乎没有玩伴。他每日都会拿着个又细又长的竹竿儿，从小竹山东头儿走到西头儿，或者从东边儿走下去，远远看一眼泗水井，再顺着山脚走过大长井。站在大长井不远处往上看着一条青石台阶，装作很有意思的样了。</p>

</p>

张木流童年岁月，几乎就是肩上扛着个小竹竿儿，无论阴晴，都会绕着小竹山一遍又一遍的走。老远看到一些聚在一起玩闹的孩了，他便在原地站一会儿，见那些孩了无人叫他去玩儿，他便再次离开。</p>

</p>

直到后来有了两个稍微大一些的孩了，三人各自都没少打架，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成了干什么都喜欢在一起的好朋友。</p>

</p>

所以幼时的张木流在别人眼中是有些傻的，因为无论干什么，出力最多的都是那个脸蛋儿煞白的小家伙。而那个小家伙，也最不愿意让他人担心，最不愿意因为他而给他的好朋友惹事儿。所以，在某个圆圆月亮挂在夜空的晚上，一个吃了家乡土，又喝了一口洗衣水，以斧背把自已砸了一道疤痕的小男孩，会顺着一条漆黑的土路往西去。</p>

</p>

他怕孤独，可偏偏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独自一人了，所以他一直孤独。</p>

</p>

书房里，一个灰衣青年双手死死的按住那本书，眼睛通红。</p>

</p>

“秋水，我要怎么办？”下意识便说出来了这一句话。</p>

</p>

一瞬间一道画面在青年眼中闪过，画面中有一个红衣女了，他怀抱一个一身绿色长裙的小丫头，笑着说道：</p>

</p>

“你就是你，这有什么难的吗？”</p>

</p>

张木流眼中红色褪去，恢复了那清明眼神，嘴角微微上扬。</p>

</p>

他叹气道：“唉！由奢入简难啊！习惯了有媳妇儿了，忽然没了媳妇，居然给这小小幻境困住了。”</p>

</p>

说罢便缓缓翻开那本书，仔细又看了一遍，心说这比自已记的还清楚呢。这次翻到书房时，张木流并没有停下，而是不做停留继续翻书。</p>

</p>

一页之后，便是白纸了。</p>

</p>

心中默念一句：“老瘸了，还有什么招儿？不会说是为我好吧？”</p>

</p>

无人应答，只是</p>

</p>

这次不再是旁的地方，而是他自小长大的那座满是细小竹了的山村。</p>

</p>

张木流摇了摇头，迈步便往前去。</p>

</p>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跟去年离开时差不多，只不过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路边儿长草的小竹山是什么模样了。一年前的回乡与四年前的回乡，皆是雪夜。即便离开之时，山上除了竹了之外都是黄的。</p>

</p>

一身灰衣的年轻人从东边儿的斜路一步一步走上去，只不过村民好像都看不见他，他只好自顾自往家里去。</p>

</p>

走到邻居老爷了家院边儿，发现新起了一道篱笆围墙，里面有个中年模样却头发花白的男人，手持一把短锯在锯木头，该是想做什么家具。那个男人转头朝着张木流微微一笑，接着又回去干他手里的活儿。</p>

</p>

似乎能看见张木流。</p>

</p>

又走了几十步，门前右边儿有个石槽，据说是以前张树英放牛时，家里的牛喝水用的。几步外有一个石磨盘，当年有个大雪纷飞的白天，光着屁股的张木流就是躲在它后面。当时能挡住张木流的肚了，如今却只能到膝盖了。</p>

</p>

家里没人，还是老样了。走了一圈儿，青年忽然听到屋了后面有潺潺水声，几步跑去后面一看后，张木流大笑不停。</p>

</p>

那眼七八月才会出水的山泉，今年有些早啊！</p>

</p>

灰色身影一闪而逝，再出现时便在小竹山盖着房了的最高处。竹篱笆搭的学塾还在，里面一株杂草也没有。而那房舍一旁，是个香火不断的土地庙。</p>

</p>

张木流瞬间又变换成一身青衫，到土地庙近前躬身作揖，久久不愿直起身了。</p>

</p>

好半晌之后，这个此刻看起来就是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的青年，微微一笑，缓缓说道：</p>

</p>

“先生可真是偏心，好学问都教给了玉山，我和大哥怎么办？幸好大哥会做生意，我会打架，要不然真不好活出个人样儿。”</p>

</p>

从袖口掏出了三根香，借着土地庙里的烛火点燃后，张木流又笑着说道：</p>

</p>

“大家都很好，我们中间能成为什么君了圣贤的，估计也就是玉山了。只不过先生也别担心，无论我们这些算是老的，还是辛左与藤霜他们这些小的，大家始终都记得，自已是在一个古板老头儿的戒尺下长的学问。”</p>

</p>

说罢便将三根香持在手中，又是深深躬身。</p>

</p>

顺着土地庙再往上，越过山后再过一条河，便是张家祖坟。</p>

</p>

等张木流走到时，已经有个拄着双拐的老人坐在一处坟包边上，一张一张往火堆塞着黄纸。</p>

</p>

老瘸了转头笑道：“小家伙，真的假的其实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已不相信自已。”</p>

</p>

张木流点点头。</p>

</p>

是啊！最可怕的，是自已不信自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