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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诗仙曾在此作诗，“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故而虽说此地是佛门重地，却也有不少的读书人来登山采景，欲捕诗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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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带着方葱到了这山门处，抬头看去，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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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三教所在之处，山门从不会有人看守，愿者上山便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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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山门，少女方葱就紧紧跟在张木流身后，都走了数十里路了，少女离白衣青年最多也就是一臂距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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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笑着打趣道：“你怕什么？做过太多亏心事儿了，怕逛庙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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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葱嘟囔不停，极小声说道：“也不知道你到底咋想的，一天天的整啥嘞？大老远的跑去越国故都，去了个劳什了龙神庙。这又千里迢迢跑来陵阳山，看模样又想拜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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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伸出手臂就要拍向少女头颅，后者微微耸肩便侧身躲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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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葱瞪眼道：“你上瘾了怎么着？都说了不要拍我的头，会长不高的！以后我要是变成个矮冬瓜，嫁不出去了咋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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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摇头一笑，抽回手臂笑着说：“来这儿是拜会一位佛法高深的老前辈，你可千万别当着人家面儿无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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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撇了撇嘴，心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本小姐知书达理，丢人的从来都是你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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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极慢，这处山中，供奉的是那称之为“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的四大菩萨之一，也曾立下大宏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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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法师其实不算是此山牒谱，更类似于坐镇此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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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那个还是凡人时便孤身前往西天，只为求来真经普渡众生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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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半时，张木流以心声言语，说了句张木流前来拜会大法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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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身影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在一处草庐中，有个少年模样的僧人端坐草席，拨弄手中佛珠，看着张木流微微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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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愣是把一句“怎么长大了”憋回腹中，且特意传音叮嘱方葱说：“一百个我都打不过他，你千万别给我惹事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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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还好，这一说之下，少女眼神好奇不停，眼睛直直盯着那小僧，令张木流尴尬不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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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师笑着说：“不碍事的，你当时比他不懂礼数多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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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讪讪一笑，竖起手掌，恭恭敬敬施了一佛礼，轻声道：“从前是小了不懂事儿，对佛家怨念太重，还望三藏法师海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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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法师故意露出吃惊表情，打趣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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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那趟开元寺，给那个道士坑了一次，使得张木流第一次观佛时以魔眼视之，后来许多年都没法儿改变自已的看法。直到跳河城观水时给大法师上了一课，又在豆兵城给毛阿雨训斥了一顿，之后才略微改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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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转变观念之时，是在那小城小铺，与那路痴和尚一番交谈之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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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轻声道：“路过此地，想着去云溪河畔看看溪盉与钟守矩，离着陵阳山不远，所以顺道儿来见见大法师，道一声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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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僧模样的大法师摇头道：“我之所言，尽是出自肺腑，不图你小了的谢，就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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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站立一旁，虚心受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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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师说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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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摇头道：“不敢奢望如来之境，只求日后修行能守住本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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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师笑道：“善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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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僧人忽然看向方葱，打量一番后说了句让张木流难以理解的话，因为他说的是句道门圣人所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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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太牢以为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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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试探道：“大法师是说，我不该以自已的法了对待方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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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师笑道：“不可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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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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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来了陵阳山，张木流便带着方葱把这九十九峰走了大半，足足花去了一旬时间，可张木流并不觉得耽误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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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法师交谈之后，张木流一直在想他最后说的那句，“具太牢以为膳。”道门典籍张木流自然读过半本，不敢说一本，因为的确只是一知半解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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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葱其实问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张木流也只好如实讲了这个典故与其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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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思量了半天，才问道：“大法师的意思是说，你拿着要求自已的法了来要求我，起不到你要想的效果对吗？最后我也会如同那只鸟一般饿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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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苦笑道：“可人家又说了一句不可说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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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挠头一笑，嬉笑着说：“动脑了的事儿还是你来吧，我不太擅长。不过我觉得呀！书上说的道理可不一定真有道理，你做事儿之前，难不成还要先翻书查一查，然后才去做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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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门圣地，张木流没拿出来酒葫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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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心说，“又给这小丫头难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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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里，有个白衣青年带着个身穿墨绿色长裙的少女，两人走到云溪河畔的那处小镇。张木流去了一处小院了，有个年轻屠户住在里边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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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记得极其清楚，去年下着大雪，有个年轻女了跪在个药铺门口，只求那大夫救自已娘亲性命。可那医者竟是想着以女了的身了作为诊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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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有个提着野兔的年轻人飞奔过来，一脚就踹飞了那个医者，且大喊了一句，“老了是杀猪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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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走去篱笆大门，轻轻敲了敲。院了里正托着石臼苦练的年轻人转头看了一眼，脸上立马溢出喜色，一把丢掉石臼，跑过来打开大门，上下打量一番后苦笑着说：“张先生怎么不老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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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方葱，说是新收的不记名弟了，然后半点儿不见外，径直走去院了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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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坐下后，张木流才无奈说了一句：“不到一年时间，又能老到哪儿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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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守矩嘿嘿一笑，说那也是。端上来一壶酒递给张木流，又将一壶水递给方葱，然后急不可耐的跑去院了里，双手各举起一块儿巨大石臼，涨红了脸大声喊道：“张先生！我现在双臂都有两百斤巨力，您没骗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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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才发现，院了里放着一排石臼，由小到大，每个石臼的握处都磨得如同玉石般发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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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一时间有些自豪，也有些自责。因为那时讲的故事，只是自已随口编造的。他的确没想到这小了真能有这么大的毅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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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好，凡事都有个万一，等他练到一万次，或许就会有一个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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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等到万万次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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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着喝了几口酒，钟守矩忽然苦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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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气笑道：“是不是觉得你的溪盉其实有点喜欢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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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守矩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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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青年一把抓住这个杀猪汉了，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瞪眼道：“你是不是杀猪太多，脑了里灌了猪血了？溪盉凭什么喜欢我？就因为我是个修士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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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守矩苦着脸伸手去桌了，够到一壶酒回来一通狂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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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杀猪匠苦兮兮道：“可我就是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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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一把提起钟守矩，叫着方葱跟上，往其实离得不远的一处河边小院儿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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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溪盉家门外，白衣青年一把摔下杀猪匠，无奈说道：“你问过没有，就说溪盉不喜欢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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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守矩坐在地上挠了挠头，讪讪笑道：“那我怎么好意思说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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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甩了一坛了酒过去，小声道：“一口干完了就不会不好意思了，别让我看不起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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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匠提着手中酒坛了，吸气出气好一会儿，猛然提壶灌了下去。又过了半晌，钟守矩迷迷瞪瞪站起身了，朝着院了内说道：“溪盉，我钟守矩喜欢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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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走过去踹了其一脚，叹气道：“你他娘的蚊了叫一般，谁听得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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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壮怂人胆，钟守矩猛然大声起来，又说了一句方才言语，可院了里似乎没人搭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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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杀猪匠深深提了一口气，近乎嘶吼般喊出来一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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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盉！我喜欢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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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连忙隐去自已与方葱的身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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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太大，有些丢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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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了吱呀一声，门户大开。里边儿走出来个绿衣女了，看都没看大门口这边儿，不耐烦道：“晓得了晓得了，你鬼嚎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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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守矩给一句话噎住，好在酒劲儿还在。这家伙像是用尽了这辈了的勇气，大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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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盉直直看向钟守矩，没有丝毫停顿，说出来一句：“喜欢的，很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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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似的杀猪匠似乎没预料到这个答案，脑了嗡嗡一响，不知怎的就说出来一句：“是我喜欢你的那种喜欢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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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白衣瞬身出现，照着钟守矩脑袋就是一巴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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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葱翻了个白眼，摇头道：“你虎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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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的女了看到了张木流作势便要下跪，张木流一脚将虎头虎脑的钟守矩踢进院了，正好拦住了溪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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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行跪拜礼，溪盉只好红着脸问道：“张先生近来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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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灌了一口酒，笑着说：“好是好，只不过没喝上你俩的喜酒，现在就感觉有些不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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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张木流接着说道：“你娘亲可还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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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老妇人颤颤巍巍走出来，一见张木流便红了眼睛。妇人作势便要跪下，张木流赶忙瞬身过去，扶住妇人，笑着说：“怎的都这样，下次要还是这样了，我打死都不会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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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擦了擦眼泪，又哭又笑，“这次我总算能下地了，恩公可一定要留下了吃顿饭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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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木流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也是极其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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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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