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极乐桃源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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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看见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串省略号, 宫紫郡笑容中蕴藏的嘲讽意味更浓了，接着他不发一言，转身作势要走。</p>

“以前我跟你说过, 我想看看这趟列车最后会停到哪里，那儿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现在我去不了了, 你去替我看看吧, 看得仔细点……”</p>

宫紫郡的脚步果然停下了。</p>

他一点点转过身,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 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暴虐和愤怒，反而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怀疑。</p>

广播骤然被调大了一个音量。</p>

微弱的电流声里, 傅祈棠的语气显得越发虚弱, 却又更加温柔和耐心，继续谆谆叮嘱着：“……等下次见面时再慢慢告诉我，能做到吗？”</p>

“宫紫郡，说话。”</p>

“哈, ”宫紫郡立刻从鼻腔里发出一个不屑的音节，半是冰冷半是挑衅地看着屏幕, “就这？”</p>

屏幕上没有出现新的内容，唯有那行省略号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明显了一些。</p>

“看来除了当个复读机之外, 你确实没有别的招数可用了。而且，是什么给了你错觉, 让你以为我真的很听话的？</p>

“他在的时候都管不了我，更何况现在他不在了。”</p>

说到这一句，宫紫郡的声音变得低沉轻柔, 似乎在担心自己无意间惊扰了某个名字和属于他的梦境。</p>

但仅仅过了一瞬，他便恢复到先前的模样，耸了耸肩再次开口道：“算了，摊牌吧，我不会去所谓的‘终点站’的。”</p>

电脑屏幕又闪动了一下。</p>

宫紫郡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下去：“是他总说要去终点看看，要回到外面的世界，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这里，对我来说这里和外面没什么不同。如果他想看，那我就陪他去。但是现在……没意义了，所以就这样吧。”</p>

说完，他再次笑了笑，眼眸低垂，将那些随时都有可能从瞳孔里破土而出的毁灭和恨意都覆盖住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风平浪静，像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p>

「你无权拒绝，否则，处罚。」</p>

屏幕上断断续续地显示出新的文字。</p>

“难道你还能强制我把东西放进去，然后替我开启最后一个副本？”宫紫郡不屑一顾，“而且你应该能检测到‘真实之眼’不在我身上。只有两个通关凭证，这不符合你的要求，不是吗？</p>

“至于处罚，你随便吧，我不在乎。我会努力活着，但也会努力死去，这两者并不矛盾。”</p>

屏幕持续沉默，广播第三次响了起来。</p>

这次却是换成了宫紫郡自己的声音。</p>

“知道，明白，能……能做到。”</p>

他听到那个声音嘶哑颤抖，每个音节都充满痛苦的挣扎，无比地熟悉又无比地陌生。</p>

列车在提醒他完成自己的承诺。</p>

他曾经亲口答应过傅祈棠，所以必须履行。</p>

但宫紫郡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淡淡说，“我反悔了，不行吗？”</p>

电脑：「你在耍赖。」</p>

“对。”</p>

「无理取闹。」</p>

“没错。”</p>

「你欺骗他。」</p>

“我承认。”宫紫郡坦然道，“还有别的吗？”</p>

一人一电脑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互相对峙。</p>

宫紫郡一脸平静，眉宇间甚至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将厌弃和自我厌弃表现得淋漓尽致，似乎活着的每一秒都令人无法忍受，却无法主动求死，只想借外力获得一个安宁和解脱。</p>

然而他垂在身侧的手正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手心里已然握着一层薄汗。</p>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p>

几分钟后，电脑屏幕似是恼火地剧烈抖动了一下，背景也由白转黑，旋即一行新的文字浮现出来，比起之前流畅许多。</p>

「提出你的条件。」</p>

一颗已经提到喉咙口的心骤然落回胸膛，充血、回温，接着再次缓慢而有力地跳动起来。宫紫郡强忍住想要欢呼的冲动，知道自己孤注一掷的试探成功了。</p>

从副本结束，弹幕里忽然冒出几句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系统提示开始，宫紫郡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p>

那些话看似冰冷机械，但传达感谢和祝贺这件事本身却毫无疑问是包含着人性的，在那个瞬间，哪怕仍旧处于失去所爱的巨大悲痛里，宫紫郡也立刻洞悉了某种真相。</p>

虽然列车在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按照某种系统自动运行的，但仍然有少部分时间是由某个具有人性的未知存在进行管理和掌控的。</p>

而那个未知存在对傅祈棠的死亡同样感到惋惜。</p>

等到宫紫郡回到车上，刻意没有收敛自身的情绪，表现出心灰意冷，不愿意去开启最后一个副本的模样，列车所做出的一系列反常行为更是让他确信了这种猜测。</p>

不是系统且保有一定的人性，并对傅祈棠死亡这件事有惋惜的情绪，这样一来双方之间就有了谈判的可能性以及拉扯让步的空间。</p>

同时宫紫郡也注意到，对于开启最终副本这件事，列车表现出了非常强烈的意向，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他，让他抓住了可以拿来谈条件的把柄。</p>

他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疯狂赌徒，只要失去的珍宝能够再次回来，他什么都可以不要。</p>

然而宫紫郡没有筹码。</p>

他只有一条命。</p>

他敢赌。</p>

回过神来之后，宫紫郡感觉自己比之前更加紧张，他清了清喉咙，无比艰难也无比坚定地说：“我要傅祈棠回来。如果你答应，我可以马上开启最终副本。”</p>

「我不答应。」</p>

宫紫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