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真实虚幻世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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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薯片桶还给苗薇，苗英再次躺回床上。</p>

十多分钟后，第三次“咚”。</p>

“这次什么掉了？”</p>

“……可乐。”</p>

“给，这次放好，别再掉下来了。”苗英捡起可乐递了上去，淡淡地说。</p>

“哦……知道了。”</p>

然而第四次还是来了。</p>

这次不等苗英开口，苗薇就抢先说，“充电宝！我不小心踢了一下，真的是不小心的！”</p>

苗英只觉得心头一阵烦躁。</p>

有那么一瞬间她确信苗薇还在为下午的破事生气，所以才故意把东西扔下来让她去捡，就像在逗弄一条狗。</p>

“苗薇，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这样有意思吗？”把充电宝扔回上铺，苗英没好气地说，“你最好别再把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这是最后一次。”</p>

苗薇没有转过身，只是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摸索着抓到落在床上的充电宝后又立刻缩了回去，接着满是嘲弄地道，“爸妈还让你照顾我，结果呢，只是让你帮忙捡一下东西你就不耐烦了。明明你在下铺比较方便，就是弯个腰伸一下胳膊的事而已，这也要说我两句。”</p>

“苗薇，你十八了，什么时候才能懂得尊重别人？”</p>

苗英觉得很累，累到不想再多说一句，她干脆起身往外走，想去换口气，然而就在她才踏出车厢第一步，身后便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哭声。</p>

“姐，别丢下我。”</p>

“姐，你要帮我。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啊，你答应过爸妈会一直照顾我的，你后悔了吗？”</p>

“姐，你是不是后悔了？你嫌弃我是个累赘？你说话啊！”</p>

苗薇的声音起初很轻，带着表演性质的伤心和难过，可越往后说便越情真意切，绝望、愤怒、怨恨和想要把一切摧毁的暴虐。</p>

苗英忽然感觉头疼，一些零碎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p>

胆怯地躲在她身后的苗薇，因为害怕而浑身发抖的苗薇，含羞带怯地注视着某个冷峻人影而微微脸红的苗薇，哭泣的苗薇，遍体鳞伤的苗薇以及……四分五裂的苗薇。</p>

那双原本灵动如春风翦水的眼睛变成一滩被挖出的烂肉，在地上摔得稀烂，唯有一点残存的眼仁透过时间的缝隙正饱含怨毒地注视着自己。</p>

“姐，你走吧，你会后悔的！”</p>

苗英猛地回过神，忽然蹿出的臆想画面令她有些惶恐和茫然，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她对此有一种隐约的预感，告诫自己不能真的扔下苗薇……可就在这时，在她几乎要再次挪动脚步返回车厢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苗薇笑了一下。</p>

“嘻嘻。”</p>

苗英的脚步立刻顿住了。</p>

她非常讨厌苗薇这么笑。</p>

天真，轻蔑，漫不经心而又满不在乎。</p>

在过去的岁月里，每当她为苗薇做的蠢事而买单，想要跟苗薇认真谈谈的时候，苗薇都会发出这样的笑声，然后理所应当地说“你是姐姐啊，帮一帮我又不会怎么样，拜托啦”。</p>

苗英从前顶多有些郁闷，可这一刻却由衷地感到恶心。</p>

好恶心啊，真的太恶心了。</p>

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从胃里飞快升起，转眼就逼近咽喉，她知道只要自己再多停留哪怕一秒钟，和苗薇呼吸着同一个狭小空间里的空气，那么她就一定会吐出来。</p>

不再迟疑，像是逃离又像是奔向新生，苗英转身离开了车厢。</p>

凌晨的火车上格外沉静。</p>

窗外一片漆黑，头顶只有昏黄而朦胧的灯，车轮和铁轨碰撞发出规律的声音，单调又机械。</p>

不知道去哪，苗英在一扇窗户前站了一会儿，呆呆地看着外面仿若被幕布遮盖住的世界。直到不知从哪里传来微弱的报时声将她惊醒，提醒她现在已经一点钟了。</p>

苗英开始犹豫是不是该回去了，毕竟自己也不能真的一整个晚上呆在外面。</p>

正在这时，她不经意地一扫，却猛然看到前方通向硬座车厢的过道里，有一个人影正逆着光跪坐在那里。</p>

苗英愣了一下，她担心会不会是有人半夜想要去厕所，走到一半突然身体不舒服。</p>

不由自主地靠近几步，苗英正要开口，耳畔忽然捕捉到一些模糊而隐约的字句。</p>

“……快到了，再忍忍哦，等明天到了就放你出来……”</p>

“……我也很想你啊，今天一直都在想你呢……”</p>

“……啊，没摔疼你吧，我也没想到箱子会掉下来嘛，还不是怪你太重，你该减肥了。嗯嗯，</p>

多亏那个漂亮的姐妹……等等，你也觉得她漂亮啊，那她漂亮还是我漂亮？真的吗，你以前分明就是喜欢那种类型啊，如果当初不是我一直追你……”</p>

苗英的脚步骤然顿住。</p>

她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很奇怪的话。</p>

而那个跪坐着的身影也随着两人间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清晰起来。</p>

说话声还在持续着，温柔娇俏，分明是男女朋友之间才会有的温柔和甜蜜。</p>

“……那我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啦，不能骗我哦，不然我会生气的……唔，你猜猜我生气会怎么样？先不告诉你，得让你一直悬着心才好呢……”</p>

鼻尖的空气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湿润起来，带着微腥的甜味，一下下地搔刮着人的喉头，引人垂涎的同时又令人作呕，奇妙的双相性。</p>

一秒钟，两秒钟。</p>

漫长而静默的读秒里，苗英终于走到了足够近的距离。</p>

她看到了自己白天曾夸奖过的那件蓝色裙子。</p>

而穿着裙子的年轻女人正背对着她，双手将某样事物捧在胸前，低头用脸摩挲着，甜蜜地呼吸着。</p>

越过那片单薄的肩膀，苗英的视线落在了一团黑色的杂草上。</p>

她以为那是杂草。</p>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她就意识到那分明是头发。</p>

——被聂筱蓝珍而重之捧在怀里的东西，竟然是一颗男人的头。</p>

而现在，那颗头、那张惨白的脸上圆睁着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然后冲着她笑了。</p>

作者有话要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