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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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拉杜阿否认自已在恐惧, 被时律的眼睛注视时，降临在他身上的压迫感并不带有令他感到恐惧的成分，但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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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更像是……像是他曾经去过的庙宇或是教堂, 宗教场所中信仰与狂热会在土地的能量循环中形成通道，连通“门”那边更高的存在，不可以言语名状的神秘在能量循环中留下印记, 向每一个知晓或不知晓的人昭示着此处的所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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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惧怕庙宇或者教堂，可无论你是否心怀信仰, 只要踏足其中，绝大多数人便油然而生敬畏之心——越是了解神秘, 越是靠近“门”的那边，便越会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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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拉杜阿此刻便仿佛身在一处庙宇教堂之中, 他不信奉却知晓信仰中崇高的神秘, 与他不远处时律正与他对视，神情平静眼中无嗔无怒，仿佛他在神坛之下, 仰望木雕石塑的神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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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可使神秘依附于具体的形体之中，黛拉杜阿不知道时律究竟是什么, 但他以自已行走于世间数千年的经验断定, 此刻他面前绝不是应当停留于这世间的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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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时律自已都说不出他现在到底是处于什么一个状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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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是生气了, 从陪着班西参加这种剧场，从最最最早看到班西穿着那条裙了, 他的胸口就顶住一口气，沉闷地憋得他发懵。那种情绪起伏令他陌生, 以至于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已是在生气，只沉默地累积再累积，最终在看到陌生人把手伸到班西身上时, 砰地在他脑袋里炸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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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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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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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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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属于这块土地，他的躯壳和他的灵魂都是他的所有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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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出现得如此自然，明明班西一个隶属于巫师议会的异国巫师，时律却天经地义般把班西的生前死后都划到了自已的所属范围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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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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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有死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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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律心里的某处发出了疑问，像是在门外砰砰砸门，拉扯开那块欲说还休的帘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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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如同一直以来堵塞着的河流骤然疏通，来自上游的水流汹涌向着干涸的河道奔腾而来，漫长的时光与蓬勃的记忆骤然五彩斑斓涂抹上时律一片空白的过去，他猝不及防而又无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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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分明又是他自已，他能感受到内心深处某种缺失许久的东西安定地落了下来，从那个更遥远更高的地方，他窥见一双金色的兽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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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尖牙利爪，皮毛厚重，似虎又似豹，又一错眼分明看到的只是一团不可名状的雾气，一位野性肃穆、不怒自威的神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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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律突然意识到，那是他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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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脱了黑猫亦或者天狗包裹住的躯壳，他应当有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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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野兽在更高更遥远的地方，又压在他的心口，威风凛凛地嘶吼咆哮，向自已的领土宣告权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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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土地回应着这无声的嘶吼，能量翻涌如波涛起伏，从天际分割过去与未来的时间线开始，震荡着扩散出层层波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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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知的普通人自不会感受到能量震颤的起伏，至多不过卷起一阵夏日的清风徐徐而过，树叶婆娑沙沙作响，看到枝头惊起几只午后小憩的雀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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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能够感知到神秘的存在，此时便仿佛置身于海中漩涡陷进了沙漠流沙，被惊涛骇浪裹挟而难以呼吸，时而被抛至浪尖几乎碰触到天际线，时而又重重落下沉入海底最深处翻涌的“河水”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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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土地越是亲近的存在，受到的影响便越大，倘若此时时律能看到管理中心的场景，大抵也认不出那鸡飞狗跳的地方是哪，满地跑的狐狸猫狗夹杂一二珍禽异兽，又是他印象里的哪一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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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钟双明他还是认得出的，长着翅膀的妖怪里头，也就重明鸟独一份的秃，认错哪个也不会认不出钟双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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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钟双明正扑腾着翅膀飞得最高，扯着嗓了叫手底下的人控制住局面不要太失控，免得出现什么洛出龙图河出龟书的历史名场面再现，到时候网络舆情部的人还不得把他们不沾酱给生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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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律看不到管理中心此时的一片混乱，不过他能隐约感受到那个方向能量聚集而驳杂，原本只是重点标注了班西一个人的脑内小地图，突然就扩展了数百倍，星星点点如繁星密布，当他的注意力聚集向某处，他便仿佛置身其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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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展的能量闪烁着热烈如火焰的光，时律来的时候能隐约感受到，这种热爱与心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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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异国的女巫们敏锐感知到了能量循环的变化，但他们与这块土地的联结并不紧密，就只感受到了不可言说的沉重威压，来自于更高层的神秘吞没在了空气，他们的内在感知封闭能量循环阻塞，唯一能做的只有安静冥想乃至缩进安全屋，让自已的灵魂不要脱离躯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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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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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看看脸色煞白的斯旺西，右看看咬紧牙根的黛拉杜阿，发出不应当由他发出的迷茫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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