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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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冬, 邺京的火炭价格之高, 叫邺京百姓咋舌。然而邺京豪富云集，各家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 到了此时, 才露出一点微末。</p>

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形容如今的邺京最恰当不过。</p>

普通百姓尚且在为了度过严冬挣扎, 富贵人家却在为百两银一斤的火炭争相竞价。甚至因火炭难求, 不少抢先买足了火炭的富贵人家, 还流行起了举办赤火宴，邀请亲朋好友赏雪赏梅。</p>

赤火宴, 顾名思义, 便是富贵人家将自家花园四周以厚布围起挡住寒风, 再在其中放置诸多暖炉，届时庭中积雪不化, 腊梅盛开。宾客围坐暖炉边煮酒赏雪，以此彰显自家财力。</p>

安长卿看着账本上的数目感慨：“真是旱的旱死, 涝的涝死。”</p>

新铺子开张不过十数日, 囤积的一万五千斤火炭已经尽数卖空。倒是城外粥棚的人越来越多, 不只是贫寒百姓，就连有些上京备考的贫寒学子，也撑不住饥寒, 三五成群地到粥棚排队取粥。</p>

周鹤岚倒是见多了, 神色淡淡道：“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富人酒肉臭, 穷人无余粮。”</p>

安长卿叹口气：“真希望早些开春。”</p>

他已经竭尽所能，建粥棚发冬衣，争取多给这些百姓一分生机。但一人之力毕竟有限，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撑不下去，悄无声息地冻死在寒夜里。而且邺京如今情况还算好的。听闻更北边些的肃州、并州、梁州、雁州、郴州，此次受寒冬影响更大，因天气实在太冷，已经有不少百姓被冻死。</p>

听萧止戈说，地方上的折子一道道送上来，经了丞相的手送到安庆帝案前，安庆帝却连看也不看，只顾着派人四处寻找疯道人的下落。安相国向来会揣摩上意，之后但凡有类似的折子，便都压了下来。</p>

然而各地情势之紧迫，就连身在邺京少问朝事的萧止戈，都已经收到了数封雁州急报。</p>

雁州位于大邺北边，与北漠接壤，是拱卫大邺的第一道关口。如此寒冬，对于已经习惯了寒冷的雁州军民来说，还算能捱，但更难应对的却是因缺衣少食、挥军南下的北狄人。</p>

北狄人体魄强健，擅骑射，历来逐水而居。每到冬日食物不丰时，便会举全族精锐南下烧杀掳掠，抢足过冬的物资。</p>

每年冬天，对于邺北三州来说，都是一场硬仗。</p>

今年因临近太后六十寿诞，萧止戈早早被召回邺京，雁州只有副将坐镇，对于极其仇视又畏惧萧止戈的北狄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机会。</p>

安长卿看完账，从铺子里回来时，书房的灯还亮着。眯起眼望过去，只见一道模糊人影立在窗边。等走近了，才发现是萧止戈背手立着，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出神，连来了人都没有察觉。</p>

安长卿推门进去，萧止戈才转过身，见他肩膀上落了雪，皱着眉替他拂去。</p>

“王富贵说王爷还没用晚膳？”安长卿见他双眉间皱褶愈深，便知道他肯定是遇见了烦心事。</p>

“嗯。”萧止戈不欲让他跟着担忧，只道：“晚上没什么胃口，”</p>

“我正好也没吃，王爷陪我吃点吧？”安长卿笑道。</p>

萧止戈明显没什么胃口，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安长卿便叫安福去传膳。外头天寒地冻的，两人也没拘泥规矩，就在屋内小几上布了菜，围坐在暖炉边用膳。</p>

安长卿捧着碗鸡汤轻轻吹了吹，喝了小半碗暖胃，见他食不知味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是雁州有事？”</p>

“嗯。”萧止戈本来不想让他担忧，但想了想若是他真要去雁州，也瞒不住，只能道：“北狄人对我怀恨已久，如今知道我不在雁州，正好又遇上百年未遇的严冬，已经纠集全部北狄将士，准备强攻雁州。”</p>

邺北三州，雁州在中间，梁州和郴州分别拱卫两侧，三州连成一道防线。如今梁州与郴州主将皆在，唯有雁州没有主将。虽有副将坐镇，还有他麾下铁骑军团，但如今却还有个太子一党的监察御史在中间拖后腿。若是北狄人集中全部兵力来攻，内忧外患之下，未必守得住。</p>

而且如此寒冬，梁州和郴州自顾不暇，想必也无法驰援。一旦让北狄人攻破城池，不仅雁州百姓受苦，他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安庆帝也必然要以此问责，太子和老三更是会落井下石。</p>

这里面哪一样，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p>

安长卿垂眸，心中已经了然：“王爷要去雁州？”</p>

萧止戈道：“我必须去。”</p>

说出这句话后，他攥紧的手掌松开了一些，有些抱歉地看着他。</p>

安长卿却没有如他想的一般不满，只是收敛了神色问道：“何时出发？”</p>

“明日一早我会入宫请命，最迟后日出发。”</p>

安长卿垂眸，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能一起去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