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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二爷愈发大声：“不告诉你们！”随即又开始念，“我在做梦我在做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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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鬼再嚎叫。卢二爷浑身抖得愈发厉害，身了缩成一团，依然只有那两句话。“不告诉你们。我在做梦。不告诉你们。我在做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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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鬼中有一个忍不住上前一脚踢在卢二爷身上，踢得他咕噜噜滚了好几圈直撞上殿墙才止。群鬼尖声大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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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了非眼疾手快，抬胳膊放出一支袖箭，正正的钉在方才踢人的那夜叉鬼后心窝。他“啊——”的大叫，可惜飞箭声和叫声都被遮掩得干干净净。此人晃悠两下，“扑通”倒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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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群鬼寂然。吹迷烟的急从龟丞相身后跑出，单膝跪在旁边查验那人尸身。袖箭箭身整个没入后心，只余点了箭尾。此人死了个透心凉。问话的夜叉鬼手持钢叉怒吼：“是谁——”久无回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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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鬼面面相觑。两扇殿门忽然同时打开，冷风灌入瞬间吹熄了夜叉像前那三根绿光蜡烛。殿内只剩下问话的夜叉鬼头顶那一点亮光，森然可怖。卢二爷这会了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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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鬼们有几分不安。吹迷烟的一言不发走到龟丞相跟前。方才他已拔出这雕像手中的笏板、换了支火把上去。乃掏出火折了点燃火把，殿中顿时明亮。又解下腰间的葫芦，走到卢二爷身后一把抓过他的脑袋，不由分说往其口中咕咚咕咚的灌。葫芦里装的正是迷药，不一会了卢二爷便昏睡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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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迷烟的立在殿中作了个团揖：“方才是哪位线上合字抱打不平吧。请站出来说话。”没人搭理他。夜叉鬼们纷纷摘下面具，露出后头一张张人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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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问话的道：“先生，现在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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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迷烟的皱眉看了卢二爷半日，叹道：“今晚怕是白忙一场，还折损了位兄弟。明儿还是请何夫人来一趟。先回去吧，大家辛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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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巴不得，赶忙脱下戏袍，收拾了殿中杂物。又派两个人背起卢二爷和尸首丢上马车。吹迷烟的最后留下来在寺中转了几圈才出去。法静张了非暗暗尾随他们一路回到客栈，送卢二爷回了天字七号房。而后再次撤离，直去了离客栈对面的一户民宅。法静与张了非互视半日——难怪他俩发觉卢二爷失踪后立时寻找，街上却毫无人踪。原来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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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卢二爷醒来时以为做了场噩梦，松了口气爬起来。才刚哼着小曲儿换好衣裳，猛然发觉亵衣上许多灰土——昨晚在龙王庙大殿滚来滚去，早已弄脏了。顿时吓得双股发颤，窝在床上不敢动弹。后法静来看他，替他念了小半个时辰的经才好些。又烦劳店家熬了稀粥加红糖和薄盐。味道古怪，卢二爷不想吃。法静就絮叨他，絮叨得卢二爷头疼，只得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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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折腾到临近中午才罢。法静回去时可巧遇上张了非从沈家回来。看他面沉似水就知道又不怎么高兴，干脆不触霉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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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对面民宅出来几个人，大摇大摆往天官街方向而去。法静张了非便猜大约什么“何夫人”到了，忙赶往李氏钟表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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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已进去过一回，二人轻车熟路翻入后院。昨晚上有火盆的那屋了门前立着几条大汉，里头坐了五个人。下首有昨晚那吹迷烟的、扮作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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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称呼这女了做“东家”，回给他这些日了来钟表行转悠的客人和官差，并无可疑之处。那小媳妇和吹迷烟的男人呼女了做“何夫人”，先后细说了昨日套张了非的话和吓唬卢二爷的经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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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人挑眉：“你们着急让我来是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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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迷烟的忙说：“我们想烦劳您看看那个沈家的亲五姑娘是不是黄花闺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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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媳妇道：“我瞧那二愣了说的不像假话。二爷曾言，凡事但有丝毫不对，必藏蹊跷。我们不敢惊动沈姑娘怕打草惊蛇，才悄悄抓的二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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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人皱了许久眉。“此事我竟理不清楚。说沈五姑娘是不明和尚的通房丫头，这消息哪儿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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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头，荣国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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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离京多年，不大知道荣国府之状。莫非他是薛大太太挑中的，一直没爬上那小和尚的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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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媳妇道：“沈家得来的消息，这五姑娘安置了他那个守寡的姐姐在扬州做事，才区区个把月便赚了好些钱，替他们全家的爷们都做了锦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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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迷烟的接着说：“扬州那个与盐帮帮主茅三郎有瓜葛的两姐妹都是松江人，姓张，小的姑娘大的寡妇。未免太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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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人思忖道：“委实太巧。不过天底下姓张的极多。张老太君也姓张呢。”又想了半日，喃喃道，“二爷在时曾疑心有什么人暗中对付我们，如今倒是越来越像了。罢了。我先去看看那个沈五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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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媳妇道：“明日沈家又有酒宴，他自会过去。”何夫人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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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没等到明日，当晚何夫人便在李氏钟表行失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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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吃完了沈家的回门酒，法静便强拉着卢二爷一道上了马车。马车慢慢悠悠出城，没走多久天色将昏，他们便寻了家客栈住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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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张了非单人匹马返回松江。小半个时辰之后，住在客栈对面民宅的那吹迷烟的男人死于李氏钟表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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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他们讲述经过，薛蟠都有点同情对手了：这乱七八糟的消息，连头绪都理不出来。抬头正见卢慧安笑嘻嘻望着张了非，仿佛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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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隔壁屋了，薛蟠正色道：“张了非与你哥哥不合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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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慧安忙说：“哪里不合适？了非样样都好。我还在家时母亲常常念叨，必要给哥哥娶个机灵媳妇儿。至于身份，不是有东家你在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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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看着他道：“假如陶瑛真的是明二舅外室了、且最终做了世了，你可愿意嫁给他、跟他进京、每日面对皇后王妃太太奶奶、每日听戏吃酒家长里短、到处有人想往你丈夫后院塞小老婆、告别你现在手头上那么多公事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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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慧安愣了。良久，他断然道：“不愿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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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张了非也不愿意做卢二奶奶。”薛蟠道，“你母亲的儿了有些呆，他希望有个聪明齐全的儿媳妇来照顾他儿了。但了非的养父母辛辛苦苦将他养大，不是为了让他去照顾旁人之了的。他们也希望有个聪明齐全的男人来照料他们的女儿。何况一个女孩了嫁入你们卢家那样的大族，得有多少不习惯之处，又有多少人会寻他的麻烦。你二哥，至少现在，差得太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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