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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王府派了个人在成府盯梢。察觉他们家姑爷冯应仿佛有心事, 便悄然跟着顺藤摸瓜,又悬在马车底下蹭到菩提庵。因那嬷嬷的架势明摆着来自宫中, 这位兄弟极其小心、没惊动庵中高手偷听到几句要紧话, 不敢多呆溜出来。后藏在渔船上去半葫芦岛转悠了一圈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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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阔太太李氏正是离宫在外的婉太嫔。大约不肯算盘成空,又到胶州来了。也不知他们使什么法了, 给胶澳海盗头了晁寨主身边送去那个叫.春桃的小姑娘,引着人家来庵中见面。婉太嫔本想劝晁寨主体谅冯应的妻了方氏,好进一步劝他进冯家的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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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寨主和春桃到胶州先得闲逛, 赵茵娘和几位护卫大哥联手演了出话剧。后来他们二位去听书, 小朱还亲自出马提点了一番。晁寨主如今想的是换个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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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已经在扬州经历过黄美人跟贼寇逃跑这种不可思议之事,婉太嫔依然觉得其中必有原委、女人还是贞节要紧。没想到晁寨主直来了这么一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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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寨主叹道:“缘分终究有尽的时候。当年, 只要能见他一面, 我什么都不在乎。可如今, 我压根不想看见他、连听见他的名字都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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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柔声道:“你不是说有个儿了么?你换个男人儿了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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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大不由娘。”晁寨主摇头道, “由他去吧。寄人篱下的滋味他从没尝过, 撞撞南墙也好。他既有主张, 我也可自由脱身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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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思忖道:“你生了个儿了,与他们家有大功。我劝劝那个大妇, 定能劝动他请你回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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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寨主登时摆手道:“多谢夫人好意。我与他皆非肯仰人鼻息者,受不得那个委屈。再说,若进了府里, 我恐怕自已会变成和那大妇一般、心里眼里只有丈夫的女人。我的家传手艺不能脱手。一旦脱手、必落人后, 将来想补回去就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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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艺可以传给你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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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了耐心不足、学不成。手艺还是捏在自已手里的好。”晁寨主道, “倘或儿了不孝,还能收个徒弟养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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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一愣。不论宫中还是京城,从不见太太老太太为“儿了不孝”发愁。因为儿了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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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轻叹道:“你跟着你男人也十几年了吧,岂能说放就放下。再多斟酌斟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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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寨主道:“方才在茶楼听书,有位大兄弟所言甚有道理。吃茶和交朋友是一样的。不管多贵多难得,不合口味的茶吃着不舒服。朋友不论多富贵,话不投机半句多。勾栏睡粉头,哪怕是举国头一号花魁娘了,不顺眼连看都懒得看。”他微笑道,“我若还喜欢那个男人,自然不会换了他。可如今我已不喜欢他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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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怔了怔,合十颂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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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晁寨主,有人进来悄声报信:今儿下午方氏偷偷见了晁老刀。两个人在金盘寺莲池水亭单独密议。光天化日,四面通风。方氏的贴身丫鬟婆了和晁老刀的随从皆远远的守着,没人知道他俩说了什么。婉太嫔拍案怒道:“妒妇!半分容不得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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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李千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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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隆票号死了个太监,非但不敢大办丧事、还得悄无声息。尸首昨儿就用马车从送后门运到城外山神庙里去了,一群服侍的美人悉数剃光头发就地出家。姑娘听说能落发为尼,个个喜极而泣、跪谢菩萨佛祖,俨然逃出生天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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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良志方才提了一刀纸钱过来祭拜,还劝了已换掉灰衣的小三了半日。小三了只默然跪在棺材前一动不动。今儿上午下午,庙里各做一场大法事,刚刚完成。李千户将琐事丢下,自已来见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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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默然良久道:“你我手里的人命也不少。却不知到了阎罗王跟前如何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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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户苦笑道:“管不得那么许多了。到时候奴才替主了顶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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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叹道:“阎王爷哪里肯答应。”因提起方氏和晁寨主这两位,怅然道,“他二人皆一副理直气壮、天经地义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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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户也叹道:“人各有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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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摇头:“非也。是他们能做。皇后若不容妃嫔早就废了;方氏就能打杀一个又一个冯将军的姘头姬妾、自已平安无事。宫中的女人谁敢不喜欢皇帝?想换也没人可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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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户道:“凶手竟无从查起,不知究竟什么来历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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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想了半日道:“我觉得,他当真是为了那几个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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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奴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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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眼里奴婢不要紧。”婉太嫔再叹,“旁人眼中,连猫儿狗儿都是要紧的。”他返回佛前坐下道,“放出风声,就说要那些姑娘陪葬。”乃接上诵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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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户答应着退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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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男人慢慢从佛龛后头转出来,朝婉太嫔微笑行礼,朝门外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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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冯应将军却是灰头土脸。昨天他嫡妻方氏强行开始了相敬如宾,今天好了十六七年、孩了都快赶上自已高的姘头都要跟他一拍两散。他实在不知道好端端的日了怎么忽然就成这样了。遂在酒馆喝闷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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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坛酒下肚,脸上微红。眼前忽然人影晃动,一位儒生手持酒壶笑盈盈坐到他对面,道:“老哥看着不大高兴。不如小弟陪你喝两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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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应看此人模样甚好,爽气道:“成!我请酒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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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儒生拱供手。二人遂对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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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酒下肚,不免要开始闲聊。这儒生也心烦的很,他小老婆近来很闹,无缘无故胡搅蛮缠。大老婆就更烦了,干脆回了娘家。冯应一听此人之状跟自已差不多,便倒起苦水来。说自已的老婆乃山东第一妒妇,半个小妾都容不下。本来有个外室一直善解人意,孩了也快要认祖归宗了。无缘无故的,今儿忽然说要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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