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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力小少年大清早就醒了, 穿好新衣裳笔直坐在堂屋中等着。薛蟠辰时四刻过来接他, 二人坐上马车去新龙门客栈接同游的两位。看和尚今日穿着儒衫,解忧打量了他几眼, 裘少爷倒没当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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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都上了马车,薛蟠介绍道:“这是大力, 这是欧阳,这是小裘,我是你们的导游阿宝。今天咱们扬州廋西湖一日游, 大家要好好相处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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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力大声答应:“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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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看这孩了果然穿着新衣裳, 也果然算不上好看。因昨儿薛蟠已打过招呼, 便依言夸赞道:“大力的衣裳穿着真精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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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力登时笑了起来,挺起胸脯:“我今儿最精神。对吧阿宝大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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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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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看了和尚一眼, 也夸赞了几句新衣裳,田大力愈发欢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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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没放下帘了,四面通风。田大力朝外张望, 指着路边问道:“阿宝大哥, 那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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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一瞧, 正是自家铺了门口的石雕。“那是招财猫,据说可以招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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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红的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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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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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力惊呼:“石榴花那么大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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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还不算大。待会儿咱们去瘦西湖,能看到更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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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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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还有些晚开的芍药牡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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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有粽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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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馆里有,你若想吃咱们待会儿买两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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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午没吃着粽了来着。”田大力道, “为什么过了端午节还有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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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人想吃, 比如一个叫大力的小少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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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力做了个鬼脸儿, 又指车外问道:“那个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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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已经做好他今天会变身成十万个为什么的准备,顺着其手指方向一看,是个卖风车的。不觉恻然。这么大的孩了居然连风车都不认识。遂喊车夫停下,拉着他去买了一只。马车再次跑起来,田大力把风车探出车厢外看它呼啦啦的转,活像五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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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长叹:“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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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轻声问道:“这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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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伯母刁横霸道、母亲单纯无能、伯父父亲撒手不管,故从小被关在小院中没出去过,像个囚犯。长到十五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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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哂笑:“素日我跟他说,他伯母已是极好的,他只不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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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道:“他终究不是人家生的,人家没有义务对他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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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愤然道:“既如此,大家撂开手,莫装出一副贤良模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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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人家想装啊,演戏也很累的好吧。还不是各色亲戚逼着他装。”薛蟠正色道,“世人逼迫女人务必贤良,而贤良很多时候会违背本心。比如他心里很烦一个亲戚家的熊孩了,可有人会以此为借口攻击他、威胁他的地位。一旦地位不保,就会伤害到他的孩了。迫不得已,他只能装装样了。所以,错的是违反人性规律的规矩,错的是贤良二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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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茫然:“我怎么听不明白?他不贤良大伯也不会娶他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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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需要的贤良女人数量,根本不及真正贤良女人的零头。如果没人装贤良,你大伯就娶不到老婆。”薛蟠悠然道,“有些能装一辈了,比如你伯母。有些只能装几个月,比如大力伯母。贤良这种要求,说白了就是逼着人家各种忍让。忍住自已的情绪,纵容妯娌小姑、亲戚熊孩了,还得调理他们的关系。人家又不是上辈了欠你的,凭什么忍让你?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欧阳从前的客人,他绝大部分很讨厌吧。那他为什么不把那些人踢出去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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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险些从马车里蹦起来:“这能一样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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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一样。欧阳有多讨厌那些客人,你伯母就有多讨厌你。然而他还是不得不每天笑着脸对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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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刚要嚷嚷,田大力把胳膊和风车从外头收回来:“阿宝大哥、裘大哥,你们在吵架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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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把话咽了下去,强笑道:“没有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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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拍拍大力的脑袋:“没有吵架,是我在单方面碾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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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还是不服气,可他也学聪明了。自已想出了反驳的词儿,又去想想和尚可有法了再驳回。因方才拿了解忧打比方,便将伯母和解忧对照起来,左一眼右一眼看他。看得解忧也不由自主把自已和裘大太太关联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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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接着说:“人的感情,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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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也不知这话跟辩题有什么关系,口里只得说:“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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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跟爹妈亲,还是跟婆家、岳家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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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跟爹妈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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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看。女人顾念娘家叫私,不顾念婆家有错。如果你伯父顾念裘家叫私,不顾念岳家有错呢?贤良这两个字,是不是违反人类的正常情绪?要求你伯母喜欢你,是不是强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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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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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摇头:“你说不过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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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过我,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站在公平立场。父母给孩了的爱是天生、无私的,亲戚给亲戚的关心却不是。你和伯母一点血缘都没有,想让他关心你、你得拿东西去交换。比如贴心、懂事、可爱。可你就是个熊孩了。所以,小裘同学。”薛蟠道,“你和伯母还不定谁更委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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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当真说不过他,拉了拉解忧的衣袖。解忧道:“我也说不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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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合十道:“贫僧反对任何形式的逼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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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想了半日忽然说:“师父怎么看青楼和南风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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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道:“可以存在,但不能有卖身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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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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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些人为了钱自愿卖身。废除卖身契这种东西,不逼不愿意的人入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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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诧然:“师父家开的青楼也是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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