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少爷今天装病了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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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宋沅言有没有会过意, 不过就算明白了，依他这样深藏不露的个性，也不会表现出来, 许其琛就这样暗自吃完了那碗汤圆，没有多说别的话。</p>

宋沅言歇了没一会儿, 又嚷嚷着积了食胃难受，要走两步消消食儿, 说罢提着大衣便要走, 许其琛也没拦他, 只远远道：“你要是一去不回, 我下次做什么也不跟着你了。”</p>

宋沅言听了脚步一滞, 转身笑道, “我肯定回，放心吧, 等着我啊。”</p>

许其琛忍不住叹了口气。</p>

摊上这么个攻略对象, 可真够费劲儿的。</p>

无聊得很，站起来绕着包间走了一圈，实在是不习惯这个跛足, 虽说两只腿差了也只有一厘米不到，可还是麻烦, 走了没两步就觉得累，于是又坐在了方才宋沅言坐着的那头。</p>

桌上还有他故意打翻的茶水, 许其琛支起手肘，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蘸了些清茶，在桌子上写字。</p>

写了个孙霖。</p>

又沾了沾，在下面写了个沅言。</p>

0901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许先生，您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念起来好拗口。”</p>

许其琛轻笑一声，“难为你这个人工智能了。”他用手指将那两个字抹开，直到看不见踪迹，背靠着软垫沙发，“这名字出自屈原的《九歌·湘夫人》，里面有这样一句，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p>

0901：“什么意思？”</p>

许其琛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继续说道，“头尾两个字随便一凑，就有了这个名字。”</p>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p>

宋沅言。</p>

说起来十分随意。</p>

其实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这个名字起得有多矫情。</p>

这样想着，便叫来了服务生，将这桌上的甜点都撤了，收拾了一下。</p>

跑到这个时代，连个手机也没有，没什么可消遣的，许其琛觉得有些无趣，便问擦着桌子的小丫头，“你们这儿有什么书么？”</p>

“您想要什么书？”</p>

想了想，“杂志报刊都是可以的。”</p>

不一会儿，小丫头便送上来一本杂志，许其琛觉得很新奇，封面的设计看起来年代感十足，翻了翻，倒有不少言辞犀利针砭时弊的杂文。</p>

许其琛是个一看起书就把自己和外界隔离的人，上高中的时候，无论课下大家吵得多么厉害，他永远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看书，看累了就睡一会儿，好像和周围的同学处在不同的时空。</p>

“调和折中……”许其琛眼睛盯着文章，不自觉轻念出声，大概是方才甜食吃得多了，口觉得干，于是便伸了伸手，手指在桌面上探了探，寻那茶杯，懒到眼睛也不抬一下。</p>

摸了半天，茶杯竟然是倒扣着的，这才想起方才叫服务生收拾了一番，茶也收走了。</p>

算了，不喝了吧，收回手，又翻开一页，低头细细看着。</p>

“Waiter，两杯咖啡。”</p>

对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吓得许其琛一抬头，这才发现与其相对的软皮沙发上早已坐了一个人。</p>

孙霖的眼睛似乎有些近视了，不太严重，但许其琛还是习惯性地微微眯眼，看向对面。</p>

面前坐了一位小姐，其实若不是她已经开口，许其琛还得想想，究竟是小姐还是公子，因为不论样貌还是气概，都甚是模糊。</p>

对方的头发剪得很短，跟他自己的比起来也长不过一厘米，后脖子修建得很整齐，额前的碎发也梳了上去，露出一对英气十足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眼，略微上挑，整张脸也就是鹅卵一样的脸型有几分女气。</p>

咖啡很快便上上来了，许其琛轻声说了句谢谢，将书合上。</p>

“何小姐，你好。”</p>

对方轻笑，“你方才看了我许久，可是觉得奇怪？”</p>

看是看了挺久，不过只是在对照着原文回忆设定罢了。</p>

许其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牵动嘴角，“何小姐这么问，是觉得自己奇怪吗？”</p>

何小姐眉尾微挑，不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异，很快又笑了笑，“照中国古话来讲，我这是被反将一军了。”她抿了一口咖啡，“我原以为，像你们这种迂腐的读书人，一定是极其看不惯我这样的女子。”</p>

许其琛淡淡道：“何小姐这话，有两处在下不得不驳，其一，何以见得我是个迂腐的读书人？其二……”他的眼睛望了一眼面前的女子。</p>

“世间女子千姿百态，何小姐是哪样的女子？”</p>

何小姐的手顿了顿，盯着面前身穿长衫的青年。</p>

原是她不愿别人以貌取人，现在自己却先掉进了这以貌取人的圈套。</p>

“女子应如何，男子应如何，这样的不成文规定原本就是一种认知上的不公。”许其琛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上的骨节，言语间没有什么感情，好像在说着方才吃了些什么一样的语气，“没有人应该被男女二字所限制。”</p>

他的眼珠子是深沉的棕色，和眼前的咖啡一样。不浓重，却有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p>

“性别只用来区分生理，无法区分人的生活方式。”</p>

何小姐愣了愣，转而坦荡地大笑。</p>

“有意思，真有意思。”她打量了一下许其琛，伸出了自己的手，脸上终于露出友善的笑容，“何小姐叫着实在费劲，你可以叫我Nancy。”</p>

果然是喝过两天洋墨水的。</p>

许其琛犹豫了一下，看着对面女子如此大方友善，还是选择伸出手去。</p>

南希小姐倒是个活泛的性子，没等许其琛开口，便又道，“都说宋家小少爷病歪歪的，柔弱得很，我一听便头痛，今日死活被父亲给架着来了。如今一瞧，虽说身形清瘦了些，思想却很先进。”</p>

被握住的手抖了抖。</p>

又误会了。</p>

门突然被打开。</p>

“我刚刚去楼下溜了一圈，找着家西洋果子店，你猜我看到了什么……”</p>

许其琛立刻抽出手，朝门口望了一眼。</p>

为什么世间会有这么凑巧的事。</p>

真正的宋小少爷手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p>

许其琛站了起来，朝着对面不明就里的何小姐微微鞠躬，“抱歉，您误会了，我只是宋家的家仆，”说罢看了一眼门口的宋沅言，“这一位才是宋小少爷。”</p>

何小姐微微皱眉，“所以……我是搞错了？”</p>

许其琛点点头，“我只是在此等待少爷，并非有心造成误会，实在抱歉。”说完便拿起那本杂志从沙发走出来，冲着宋沅言使了个眼色。</p>

宋沅言皱着眉走了过来，把手里的盒子塞给了许其琛，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你就是何小姐？”</p>

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p>

难不成是以为自己在勾搭他的约会对象？</p>

许其琛默不作声，看了一眼手里的盒子，上面的洋文是手写的花体字，一时不好分辨。</p>

何小姐搞错了人，原本就十分尴尬，现下瞧着着这个真正的小少爷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更是不满意，“是又如何？”</p>

这展开好像不太对。</p>

原文里两人见面挺友好的，都是接受过西式教育的，有共同话题，这才结了姻亲。</p>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剧情走向？</p>

千万别啊，要是他提前死了可怎么办。许其琛心下无力，想起临走前宋太太对他说的话，脚碰了碰宋沅言桌下的脚尖，笑盈盈地拿着手里的盒子开口，“这是少爷给何小姐买的礼物吧。”</p>

宋沅言皱了皱眉，趁着许其琛把盒子给出去之前将它夺了回来，“你倒是殷勤，我几时说了这样的话？”</p>

递了台阶也不下。</p>

许其琛有些尴尬，只想尽快抽身，“那……二位慢慢聊，我就不打搅了。”</p>

“不必了。”何小姐率先站了起来，一旁的小丫头将她的红色大衣取了过来，替她穿好，“我原就是被父亲从马场强行押过来的，如今看来……”朝着宋沅言哼了一声，“的确是如我所料，我跟宋小少爷并不投机，以后也不必再见。”</p>

宋沅言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手，“何小姐走好。”</p>

何小姐踩着马靴走到许其琛身边，脸上的表情和缓些许，一如刚才那般直来直往，“你叫什么名字？”</p>

不回答也不是办法。许其琛微微垂首，一副恭谦模样，“孙霖。”</p>

何小姐点点头，随即姿态洒脱地离开了。</p>

回宋公馆的路上，宋沅言一句话也没有跟许其琛说，手里捏着那个盒子，眼睛盯着窗外。</p>

就连开车的司机都发觉气氛不大对劲，小少爷一向都是笑模样，对着哪个下人都亲切和善，更不用提一起长大的孙霖了，怎么今天出来像是在跟他置气一样。</p>

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迟疑了一会儿开口，“小少爷……时间还早，您要是想去哪儿兜兜风转一转，告诉我一声。”</p>

宋沅言一言不发，嘴唇抿着。他的五官其实是偏凌厉的，线条分明，只是平日里总是笑着，又时常生病，总会让人忽视了他的锋芒。</p>

许其琛感觉司机又在镜子里瞅了他一眼，于是开口道，“直接回公馆吧。”</p>

司机点了点头，照着原来的方向开着。许其琛看向宋沅言的侧脸，心里想着他生气的原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