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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震被身边同窗扶了一下,他却不站起来而,而是继续跪在地上。
李九思见陈震年轻,大约也猜到了这是个被人利用的可怜虫,无奈道:“你还有什么事?”
陈震连磕了几个头道:“廪生岁贡陈震,人微言轻,然太宗云国人皆可议政,学生有几句话,想一并说了。”
也不等李九思同意,陈震立刻道:“朝中多用武德宫生员为官,然其少读经书,却多学夷狄之学。长期以往,则恐不知圣人之大义。”
“司马温公评王荆公,曰其: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
“武德宫学夷狄学问,虽为太宗皇帝遗训,然祖宗不足法!”
“学生以为,朝廷当变法,废武德宫之西洋学问,加增圣人之言!”
“天朝既有《孙子》、《吴子》、司马武侯诸法,武德武德,武庙有哲、文庙有德,又何用西洋学问?若能将这些学问学精湛了,何愁天下不平?”
“再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夷狄纵有些许学问,又岂能与圣人之言相较?”
“学生亦恐其夹杂无君无父之言于期间,刘守常好学西学,与西洋人亲近,方有辱国之举,此不可不察!”
刘钰在一旁冷哼道:“永昌年间,饱读圣人大义者,却多有剃发者。论及圣人学问,你比当年衍圣公如何?反倒是太祖、太宗、世宗、高宗皆不读经书,亦不妨其保天下之大义!依我看,这儒生饱读经书大义,也不见得就好多少。”
陈震高声道:“投降的,不是真正的儒生!”
听到这个熟悉的论调,刘钰心中更笑。
正欲反唇相讥,李九思许是怕刘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喝道:“够了!刘守常,你且退下。此事暂且不提,我也不懂这些事,只能上报陛下,另遣人来处置。”
“都退下!退下!各回学舍,今日封闭,不得外出,听候处置。来人,送他们回去!”
命令一下,孩儿军士兵可不管这些人的身份,倒提着鸟铳,将众人驱赶走。
又来了一些士兵,将躺在地上受伤难行的人抬走。
刘钰正要走,就看鄂国公在马上给刘钰递了个眼色,微微摇头,示意刘钰这几天小心一些。
遥遥施礼感谢,回了武德宫,和他一起出来打架的人平日里就少读圣人言,陈震的辩经之言对他们毫无影响,只是一个个觉得今日打的痛快。
“守常兄,我最看不上国子监的那群人了。一个个壮志豪言,到头来屁用没有。若论学问,中不得举的才来国子监,一个个也不见得有什么本事。”
架已经打完,武德宫这边的人几乎没有受伤的,一个个兴高采烈,自然是同仇敌忾。
本身把武德宫建在国子监对面就有挑动矛盾以为朝堂制衡之意,今日之战,他们也不懂这里面到底涉及到什么问题,自然是帮着刘钰说话。
刘钰冲着众人一拱手道:“今日的事,有劳诸位同窗。过些日子,我在家中摆酒,自是要感谢感谢的。”
今日出不了门,众人又交谈一阵,便各去学舍听讲。
第二日,上面的处置还是没有结果,只说这件事需再审理。众人可以离开学舍,但不得在审理期间再发生殴斗,若再有殴斗之事,不论是非曲直,全部严惩。
刘钰猜测这件事可能不太好处理,所以只能先这么和稀泥,也可能朝堂里又在争什么,得争出个结果才能处置。
终究刘钰也是打伤了一些人,在正式的处置之前,又罚刘钰交了二十两银子的汤药费。
想着这几天最好还是不要惹事,刘钰决定回家躲几天,他是不信这些人胆子大到去他家里闹事。
再一个也想回去问问父亲,朝堂上的情况。今天这事着实有些不太对劲,如果说仅仅是出于年轻人的义愤,自己差点挨打,那倒是小事,反正自己没吃亏,也打了回去。
但听后来那些人请愿的意思,矛头指向的还是“天朝”和“中国”的区别。
罗刹的使节团很快就要入京了,这件事在刘钰看来极为重要,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眼看世界的窗口。如果能够互派使节,对于西学东渐的交流大有裨益,尤其是在天主教教案频发有禁教可能的当下。
听父亲刘盛说过,之前经过数次廷议,数次朝会争论,最终才定下来了罗刹使团来访的接待规格。但,此为特例,暂不与法兰西、和兰等国同。
在确定了罗刹国礼不是五拜三叩后,同意本朝回访的规格,遵守罗刹国见沙皇的礼仪,所谓入乡随俗。
这事好容易定下来了,刘钰是真怕被有心人煽动,到头来皇帝经不住儒林诸多学社的压力,又更改。
终究以此时的政治正确,对错的评价标准,正义站在那些儒生的口号那边。真要是“民”意汹汹,皇帝也得掂量掂量,如今结社论政之风比之明末昌盛数倍不止,渐渐有了些裹挟天下品评对错的味道。
到现在斗殴事件还没处置,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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