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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四海太平歇战,五军都督府在制度上总揽天下兵马大权,兵部位居其下,亦可与其互相牵制,此外,另有总兵之职为军队任调的实权性人物,总兵官阶无定制,但其次一级副将为从二品武职。老昌邑侯走后,其总兵之职被副将花云豹顺位取代,花总兵一时间便成了炙手可热的军中掌权人物。
花总兵正值壮年,祖上出过武将,但后代寥落,当初是走对了韩侯爷的门路,花总兵才从一个低品阶武官擢升至后来的从二品副将,但却厌恨韩侯爷一把年纪压在其头上,不早早让权。如今花总兵取代韩侯爷之职,便也不大把韩侯爷的儿子女婿们放在眼里,对韩侯爷的身后事也只是略略尽些意思,被人问起礼薄,就说“恩师当年提携,一再嘱咐我是为报效国家,不为徇私情,我如此行事乃不忘恩师教诲,谨遵多年习学精要,若是恩师一走,就忘了其谆谆嘱咐,实叫恩师去后寒心。”
韩侯爷虽不是姑息养奸之人,到底不是大公无私,多年不肯服老把持实权,也是为了儿子,当初提用了花云豹这般才能品性都一般的人,底下不服花云豹的也多的是,想等将来侯爷自己儿子上位也好取代,可惜还没能等到老二老三干上来,人算不如天算。
花云豹新官上任自然不忘记抖威风,借训练军队之际,故意借口不遵军法将韩侯爷的女婿一顿军刑打死了,与此一并斩了好几颗不服自己的小将头颅,看起来是一派雷厉风行军纪严明的样子。韩侯爷女儿一朝守寡,娘家兄弟守孝也无法过于找花云豹闹事,何况一句军法如山压在头顶,众人也无可奈何,当时正值清明节。因花云豹才能有限,又心胸狭隘,未防下属盖过自己,所以随后提拔上来的都是些智勇不佳之人,有勇有谋的小将均被埋没,再往下把总将领有样学样,总兵统御的队伍素质瞬间降了下去。
勋国公府里,新杰的腿伤虽将养得宜,到底骨裂坏了根本,虽说未留伤残,却也不能快跑了,若是伤在别处还好,可眼下这般,已然不再是武将的料子。凌潮旭听太医说完,顿时恨透了昌义侯府的每一个人,得知韩家养蛇被蛇咬,只觉得解恨。新杰不爱学文,如今唯有把希望寄托在尚能读书的新野身上,期望新野读书有成,可以振兴家门。高氏到底同情无辜的人,觉得这花云豹禽兽不如,又不是打仗之年,军法如山不过是弄权害人的借口,军队里年富力强的男儿哪个不是家中顶梁柱,禽兽掌军食禄真是祸国损将。当初自家为了和军中保持联系,给新杰的武官宦途搭桥铺路,还与这种人有两分交往,盼他与老侯爷都能使些力,如今看来,大可不必,同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扯上关系,将来只会殃及自身。
新杰有一份为将掌权的心愿,得知自己长这么大一心苦练的功夫毫无用武之地,与一个废人差不多,也难过心碎,恨死了凤薇。凌潮旭只得拿好亲事安慰儿子,如今家中也富庶起来,新杰才略觉得宽心。
就在清明旁,京中又闹出了一件轰动全城事,广平侯被上林苑的监正郑守兵和他兄弟家给告上公堂了,广平侯位居从三品光禄寺卿,掌朝廷祭祀、朝会、宴享酒澧膳馐之事,与主管良牧嘉蔬的上林苑还真有点交集,不过广平侯哪里瞧得上郑守兵,点头交情都不算。
郑守兵及其兄弟两家去顺天府告广平侯,因由事还挺大。郑守兵的兄弟郑守让以前是个古董商,不过从前年起就没做生意了,这两年一直闲在家。前些日子郑守让碰巧在茶楼遇到外出品茗的素衣广平侯,郑守让认得广平侯,就主动上前闲话了几句。广平侯府极富,柴侯爷本人一直颇爱收藏,所以和郑守让说着说着就说一起了,随后柴侯爷就主动邀请郑守让过几日随自己一起去采买几件古董,郑守让欣然答应。
到了约定的日子,柴侯爷满心里想着大买一番,自然未曾多思,一大早就去郑家,把郑守让接自己的马车里,二人同车前去。等到达京城极有名的一家大古董店后,郑守让干过这行还真有些本事,把店家杀价杀的心里滴血,柴侯爷因此一口气就拿下了八件玩好,欢喜的不行。
买过瘾的柴侯爷立刻就带郑守让去吃席,侯爷大方,选的酒楼菜品甚是铺张,还一再的塞大银包给郑守让。不过郑守让吃饭时就明显看出来没精神了,只是硬撑着。柴侯爷以为郑守让身体不适,就说要为郑守让请个大夫先看看。郑守让坚持说不必,只想马上回府歇歇。柴侯爷一听,立刻就送郑守让回府。郑守让上了柴侯爷的马车后,马车驶出不到一里路,郑守让是说不行就不行,直接死在柴侯爷的马车里。
广平侯爷可不是一般的人,这点小事还吓不倒,立刻吩咐扈从拿自己令牌就近去找大夫和仵作,先看看是什么缘故死的。等大夫和仵作来了好几个,用阴阳手番一检查,全是一口说法,死于心疾。不同于韩老侯爷的心疾,郑守让这心疾厉害的多,是一犯病,顷刻间就要命的那种,而且平日里更是一点操劳都不能,气也不能生,药也不能断,活一日算一日的人。
柴侯爷知道原委后,想想郑守让病发时不让自己请大夫,急着先上自己马车,于是就叫所有检查过的人当场出具凭证字据,画押按手印后,给钱结事。随后就把郑守让送回其家,说清来龙去脉,随即走人。
郑守兵和其妻尹氏知道消息后,立刻带上兄弟一家找广平侯府上,尹氏张口索银十万两,否则公堂见,到时候,广平侯就等着夺官削爵。
柴侯爷又不是被吓大的,何况人是病死,不是自己谋杀,柴侯爷手里留足人证物证,自然不理会郑家,若是说些好话,柴侯爷还愿意给笔银子,见这家嘴脸这么难看,当即翻脸。楚夫人随后出来,得知郑家刚死了人,就这么不顾风俗的往自家门里跑,登时大怒,命令府卫把郑家所有人全部轰出去。
郑守兵和尹氏随即对凌潮旭和高氏的手段如法炮制,直接去顺天府把广平侯告了。
浩荡三爷收到诉状后,都恨不得一拍屁股原地蹿个八尺高,叫骂词穷,赶紧跑回家告诉妻子秦夫人这事儿。秦夫人得知前情后果时终于全明白了,不至于气个仰倒,而是憋在心里两年的长气终于出了。
郑守让做生意多年,有些资财,家里的府宅就买在浩荡三爷家旁边,两家算是领居。因郑守让身体不好,没有亲生孩子,家中只有一妻和一个收养的闺女,其大嫂尹氏就时常巧嘴哄着,叫郑守让把家里的银钱背着其老婆都教给尹氏收着。郑守让视长嫂如母,前前后后真就把家里的积蓄都拿给了大嫂,自然,把媳妇也气回娘家,带着女儿一住就不肯回来。
以前秦夫人觉得郑守让有些可怜,见到郑守让做生意回来或逢时过节,还给过不少吃的给郑守让,不过自从前年郑守让不做生意回家闲着后,突然就跟中邪了一样,三天两头上秦夫人家里找麻烦,还往秦夫人家门口砸破烂脏东西。秦夫人是个要强的,当即就翻脸吵起来,还要叫官府。郑守让似是有预谋,便不干不净的骂秦夫人,言语还把家人都扯上了,又说秦夫人家住的府邸都是他郑守让的,秦氏一个娘们儿仗着丈夫当个府尹,就把官府当自己家的。
秦夫人当场就气倒了,年轻的媳妇肯定不能插嘴这事,所以秦夫人真就被将住了。后来郑守让见秦夫人似是身体不好,便口口声声说要找三爷说话。
秦夫人素来脑子转的快,觉得这畜生说找浩荡的话必有鬼,就坚决拦着,不许夫君和儿子们见郑守让,也不许家里任何一个人为自己出头,连大哥二哥家都瞒着。郑守让在一段时间里急着见不到秦夫人的丈夫孩子,对秦夫人是日夜找茬激将,隔着院墙扯嗓子骂,可秦夫人就是能稳也能忍。后来郑守让一直在家闲着,外面的人只看其一副坐吃山空的样子,但秦夫人却注意到郑守让一到天冷或下雨时就关门窝在家里,便翻《皇帝内经》看,又问大夫,几番考究后,怀疑郑守让怕是心有问题,越发不敢惹这人,毕竟被那好吃的金氏折腾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浩荡和秦夫人说完郑守让的事,夫妻俩都明白过来了,这郑守让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讹秦夫人一家,众人皆知浩荡三爷家大富,而且夫妻俩人都好说话,浩荡身为顺天府尹,两子为官前景甚好,一家子爱惜羽毛,若是扯上人命干系,定愿意花钱解决,到时候赔多少只凭郑家人开口。唯难在秦夫人把一大家守的太紧,竟然足足两年不漏一丝缝,任凭郑守让日夜挖心挠肝的观察都找不着机会。
秦夫人思及这些年一路过来,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白占自家便宜,连这么个活一天算一天的郑守让,死之前还想拿命讹自家一笔,岂能不忿。这两年来,秦夫人连晚上做梦都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而且这一年多来也怪,府里养的几只狗日夜满府乱跑,前后狂吠,惹的一家主仆老小总睡不好,呵斥抽打都没用,怕是人眼睛看不见的,叫狗眼睛给看见了。
浩荡亲自嘱咐好妻子后,又回府衙了,还没到门口,差役老远就迎过来,说“府尹大人,你才来,广平侯爷他人都在里头等您两盏茶时间了。”
浩荡一听,立刻快步进府衙。
晚上长平回来后,一大家聚在一起,浩荡三爷和秦夫人对子媳孙儿们说明了这两年来连同近期的事,一家人无不惊叹,说这郑守让死都要下十八层地狱。
长平手脚并用的大声道“这事亏的娘有先见之明,若是郑守让骂我娘,叫爹和我或是长安给遇到了,我们肯定上去暴揍他一顿,真一揍,好了,手里出人命了,说都说不清,要是我爹动的手,一大家被讹穷了都好说,万一闹在我和长安头上,这辈子都毁了,那不是赔钱的事儿,前程得赔个干净。这郑守让真他妈够狠,拿命讹人,我活这么大遇到头一回呀!”
秦夫人叹息后怕,坐在那儿两手拍腿的说“难怪这一两年我家里的狗前后疯狂的乱叫,明明什么没有,狗突然就狂吠起来,怕是这郑守让一时讹不着我,急得生魂都在我家府邸前后乱转呢!前年听他口口声声说找我家老爷说话,我就猜到有鬼,所以这两年过年拜年我都不给你们去他家串门,万一郑守让对着我的夫君儿子开口骂家里的媳妇儿们,这要一动起手,那人是一碰就死呀!那畜生前年一回来就满嘴混吣,说我家府邸都是他的,看样子,他满心里是要我家把府邸都卖了全给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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