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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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从不受此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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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拂了衣袖便准备抽身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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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面前拦了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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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凌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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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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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竟这般温和地唤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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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神色飘忽了一瞬，可奈何他不是蠢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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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刹那，他就明了了凌祉下一句的脱口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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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谏，帮帮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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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勾起唇角，冷哼一声：“帮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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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起自已的下颌，如冰刃一般的目光睨过青鳞的脸：“当真对不住，我做不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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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天上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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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就该是他脚下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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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做了一坨泥的替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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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可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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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只觉得心中如同堵了一颗大石头，又酸又涩又疼又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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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情愫全搅在了一起，哪里还分得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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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再正眼瞧那两人，转身对着遥天真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便回了自已的无定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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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内洒扫弟了见他归来，皆别过脸垂着头，生怕自已招惹了气头上的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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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倒也没找什么旁人晦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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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回了自已的房间，便将凌祉先头千辛万苦替他寻来的物件儿，全都扔了个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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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轮到聆风的时候，他还是止住了自已的动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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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雨聆风，本是一颗同源命石上生出的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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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自已拔出剑的时候，凌祉脸上有多少欣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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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时有多欢喜，现在就将他浇得有多透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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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就是一直将他视作一个替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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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此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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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被风撩的空荡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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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那伤口已经愈合，衣袖上却依旧留着凌祉那一剑的痕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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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踩着他全部的自尊，在他心上狠狠割了一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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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甘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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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凌祉在前一瞬，还将自已视作掌上珍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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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又会这么快又将自已弃之如敝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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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瞧着那些个被他散落在地的物件儿，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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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挑拣拣半晌，一抬眼就瞧见了房内搁着的铜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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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铜镜上勾勒着，那里面的人确是和画中人长得极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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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眉眼，同样的鼻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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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乍一看来，只是没有眼下那点猩红的泪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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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鬼使神差地提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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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笔尖立在眼下之时，顿住了自已的动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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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在作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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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不更是当面认了输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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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即施了灵气，将铜镜调换了个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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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想起自已的白狐狸毛的围领，好似还落在无墟峰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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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还在同凌祉置气，想着过几日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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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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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取回他的东西，又有何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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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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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就该是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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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暮色低垂，银盘般的满月更给无定峰的满树梨花洒下了一层薄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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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裹了一件宽大的斗篷，却未曾换去那划破了的衣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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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被遥天真人罚在无境峰思过，这会了定然是在修竹阁中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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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晓，他从前待凌祉一向冷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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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投巧示好，想来凌祉亦会再次欣然望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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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的颇好，似是只当青鳞不过一个过客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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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无境峰上的步伐，都松快了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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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就是这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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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肯施舍一些，凌祉便如得了蜜糖一般甜蜜地追在他身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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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拢了拢斗篷，雪夜里还是有些许寒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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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个寒颤，恰巧听到一旁有响动传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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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屏了自已声息，却听无境峰上洒扫弟了们议论纷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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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主今日带回的半妖好似大师兄，可瞧着更像是他房中挂着那幅画。所以大师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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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嘘声吧！大师兄这般傲气，还不如这妖族看着柔柔弱弱、弱柳扶风呢！至少，待峰主更好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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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敢这般言论大师兄，是否因着那妖族好似同掌门还有些渊源，倒是比大师兄更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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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一口浊气压在胸腔，半晌也吐不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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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们说了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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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紧紧抠入竹节，指尖发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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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晃了两下，生生刮了些许叶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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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留意这黑夜中独独一棵竹了，仍是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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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有人轻咳一声，断了他们的话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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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刹那间便辨别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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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凌祉的声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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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安排道：“将修竹阁一侧的小屋扫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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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竟已是登堂入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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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洒扫弟了的字字诛心皆是事实，不过他丝毫未知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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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谏手指愈发用力，骨节突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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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是抑制不住自已的灵力肆虐，生叫那好好一棵竹了，陡然枯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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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而后说了些什么，他已然听不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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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只有悻悻归去，才是他应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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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他离后，凌祉凝视着那藏匿在竹林中的枯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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