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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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域深处有三座神殿，神殿之前是一个空旷的广场，那里停留着一个身影。</p>

厉霄河脚步一顿，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个停留在祭坛前的影子，但任嫣然已经从那个背影认出了她是谁。</p>

那是一抹过去的残影。</p>

她慢慢地走到了这抹残影身后，见到背对着他们的人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她熟悉又陌生的脸。</p>

任嫣然看着她，她们母女相见，每次都是这样隔着时空，隔着生死。</p>

但是这一次，起码不是在生死关头，起码她有机会这样安静地多看她几眼。</p>

她叫了一声娘亲，任心缘留下的残影温柔地看着她。</p>

青鸿仙子抬起了手，虚幻的指尖在任嫣然的面颊上抚过，她只是一抹影子，不能说话，而被抚摸的人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落在自己脸上。</p>

任嫣然的目光透过她，看到了面前广场上发着微光的地砖，这里就是女娲神族设下的祭坛了，就是这里在召唤她。</p>

任嫣然就是最后一个，她想着自己离开以后，应该不会像她娘亲一样留下残影。</p>

正想着，站在她面前的任心缘已经放下了手，而任嫣然心中的忐忑在这一刻也都消失了。</p>

世间生灵自学步起，都是由母亲引领前行，只要有母亲在，哪怕是要走向绝境，心中也是一片安宁。</p>

在厉霄河的注视下，接引任嫣然的残影转过了身，朝着前方踏出一步，而任嫣然也跟着她的脚步就要踩上台阶去，奔赴自己最后的命运。</p>

“嫣然！”</p>

厉霄河在回过神以前就已经一把拉住了她，将她定在原地。</p>

被他拉住的人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厉霄河从她的眼睛里见到了自己脸上挣扎的神色。</p>

他意识到自己此生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的动摇，他握住任嫣然的手指僵硬，声音紧绷地响起，“……不要去。”</p>

现在还来得及，还可以回头。</p>

任嫣然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结局，可他这样一句话就引动了她才压下去的情绪，令那些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和不甘，以及不知结果会如何的担忧又再在她心里翻江倒海起来。</p>

可是，她怎么能不去呢？</p>

他们回来这里就已经花了一天时间，宇宙中心的战场大概已经是一触即发。</p>

只要牺牲她一人就能换来和平，换来各族延续，世间哪里再有这样划算的买卖？</p>

任嫣然的声音带着颤抖地响起：“我去了以后，你要叫停战争，别让他们再打下去，还有告诉我爹他们……是我不好，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p>

“告诉小离，让她这次不要等我了……把圆机给她，让她好好照顾圆机，教他化形。”</p>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一点一点地掰开了厉霄河的手指。</p>

在这一生中，厉霄河从未像此刻这样想要不管不顾地留住一个人，可任嫣然掰开了他的手，声音轻而坚定地道，“如果我生来就是要做这颗补天的石头，那你们就是我这样去做的理由，让我去吧。”</p>

身后的人手一颤，终究没有第二次再拉住她。</p>

她跟随着母亲留下的残影，一步步地走向祭坛，纯白的鞋履每踏上一方青石，伴随一阵砖石的摩擦与振动，地下就有一道石柱升起，逐级连成上升的台阶，将她送往顶端的高台。</p>

她踏出的每一步都会令脚下的石柱发出耀眼的光芒，安静了数百年的神域再次开始了震颤，预兆着最后的女娲神族后裔步向死亡。</p>

自从神域中心传出的震颤辐射向了整个宇宙。</p>

中心战场上，即将迎来最终决战的盘古神族和人族真仙都停下了动作，抬头寻找这股震颤的来源。</p>

“这是……”</p>

然而大多数人不知道这震颤从何而来，也不知它是因何而起。</p>

神域，那个走在石柱上的身影被石柱散发出来的光芒所笼罩，在逐渐成型的祭坛中，过往岁月里一个个踏足祭坛的女娲神族身影都在石柱上重现。</p>

到后来任嫣然每走出一步，都会与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的族人重合在一起，只有她母亲的影子一直走在最前方，引领着她的路。</p>

光芒中，她发间插着的那根梧桐木簪落了下去，一头青丝失去束缚在光芒中飞舞起来。</p>

她的感知，周围的一切，都在这一步步中淡化。</p>

任嫣然先是感觉不到自己迈出的脚步，然后是整个身体……最后五感尽失，眼前只剩这白茫茫的一片。</p>

站在下方的厉霄河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气息从人变成了神，再化作虚无。</p>

她走出最后一步，迈上祭坛的瞬间，祭坛上爆发的光芒轰然爆发，一下将四野笼罩！</p>

厉霄河双目被刺痛，不由得抬起手臂挡在眼前。</p>

在这炽烈的白光之中，天地彻底地震颤起来，厉霄河的心在瞬间猛然一颤，不由得放下手臂睁开双目，迎着强光望向祭坛——</p>

那爆发开来的光芒猛地收缩，在其中却已经没有了任嫣然的身影，只有一块流光溢彩的石头从里面飞起来。</p>

女娲神族本相为五彩石，一身精华尽在其中。</p>

厉霄河看着那块流光溢彩的石头自祭坛上飞起，飞向苍穹，然后在震颤中化为五色流光冲入了神域之巅！</p>

这五色流光归于苍穹的瞬间，那些淡薄得像是灰白裂痕的天之裂迅速开始愈合消失。</p>

神域之外，无数道雷光朝着四野飞驰而去，在天地同悲的震颤中，战场中心的所有人都仰头看向这四处奔掠的惊雷。</p>

五彩的雷光在天地的震颤中给他们带来的感觉不是毁灭，而是新生。</p>

这一刻，无论是在金光大陆还是身在天外，只要是与任嫣然有所联系的人都感到心中钝痛骤起。</p>

任星野等数人更是心神巨震，转头看向神域所在的方向，脸上惊疑的神色被五色的雷光照亮。</p>

幽冥深处，那穿着灰蓝色衣袍的身影孤寂地坐在那高冷的宝座上。</p>

他身边最后的星辰也熄灭了，周身陷入了无边黑暗。</p>

殿中黑暗的一瞬间，自神域深处蔓延而出的光芒席卷了整个宇宙，祭坛前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道身影在走向正中的伏羲神殿。</p>

与此同时，整个寰宇也听到了那道来自神域的宣告——</p>

“神族归位，天地重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