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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公公见皇帝靠在龙椅上,一脸失神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当年的事情了。
——李安然出生在边关六镇之一的虎踞镇,她出生那年,当今圣上李昌大破柔然主力,将雄踞在大周北方,对大周虎视眈眈的游牧民族狠狠一巴掌抽了回去,柔然分裂成了较强的东胡和比较弱小的淳维。
孩子的哭声宏亮得像只小狮子,李昌抱着孩子,决定给她取个小名,叫狻猊。
他的小狮
子在边关长到十岁,和他一起回到了天京永安,见到了苦寒胡地之外的锦绣与繁华。
而后,东胡崛起,他又一次去了边关御敌——只是这一次,功高震主的陈王李昌,成了自己同母兄长的眼中钉肉中刺。
先帝废太子欲将他召回天京,设计半路伏兵,杀他而后快。
同时,还控制住了当时在天京的陈王府家眷。
母后不想看到他们兄弟相残,便以开法会的由头,将十三岁的李安然召入宫中,乔装打扮之后,让她带着两个扈从去边关提醒自己小心埋伏。
——他当时,其实是在“回京向兄长讨个说法”,和“直接以牙还牙”之间摇摆不定的。
毕竟,那是他的亲兄,也毕竟,那是他娘亲的另一个儿子。
他也怕先帝废太子手上扣着自己的妻女,除了狻猊之外,他还有一女一子,小女儿十一岁,唤做於菟,小儿子六岁,唤做栾雀。
他久久得坐在帅位上,眉头紧锁,犹豫不定。
李昌永远记得,他那年才豆蔻的长女一身男儿装,向前一步,用稚嫩却严厉的声音问他:“阿耶欲效‘富家翁’乎?”
这突然丢出来的问题问得李昌一阵头晕目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他的大女儿“哗”一声抽出自己挂在墙边的剑,架在了她那看上去纤细又不堪一握的脖颈上:“那孩儿给父亲做个决断吧——如父亲想要效法富家翁,丢兵权往永安去,那孩儿还不如死在这里,强过午门斩首示众!”
说着,便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下去。
“狻猊儿不可!”李昌扑上去抢下了剑,看着她脖子上的血痕,心痛道,“何至于此啊。”
李安然道:“大伯父优柔寡断,以为手上扣着阿耶的妻女,阿耶便不敢轻举妄动了,这就是转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阿耶不可和他一样优柔寡断!”
“……你也知道他是你大伯父?”
“他又何尝怜惜过你是他同母胞弟?!大伯父擅内政不擅御敌,加之优柔寡断、嫉贤妒能,前怕狼后怕虎,若是同东胡相战,他自己能先临阵撤三回将!阿耶,天下交给他,是又要出五
胡乱华之事的!”
“你现在还在抵御东胡侵边,局势稍定他就敢撺掇着祖父召你回去,倘若边疆再起战乱,东胡长驱直入,还有什么人能挡得住!”
——这些话,李昌自己如何不知道。
他如今还守在边关六镇,不就是防备着东胡又一次蠢蠢欲动么?
“阿耶尽管回天京去,把事情了了,边关战事,交给孩儿。”
那一瞬间,李昌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到的并不是年仅豆蔻的妙龄小儿女——他对着的,仿佛是一只目光灼灼,爪利牙锋,鬃毛初成的幼年雄狮。
天启七年,周太-祖废太子李章于宫门前“带兵哗变”,为陈王李昌所诛,周太-祖退位让贤,陈王李昌继位,是为周太宗。
同年,东胡阙则部精锐被一小股骑兵袭击,阙则部左贤王被枭首,粮草被烧,军心大乱。
是以虽然李昌不在,东胡大军却不敢轻举妄动。
圣上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看着跳动的烛火,又长长叹了口气。
——狻猊者,狮子也。
这小名是不是取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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