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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屋里的人一听是乔言达,开门开的十分得快,看到乔言达身后还跟着两个丰神如玉的公子,那人靠着门挥了一下帕子,捏着嗓子笑出了声:“哟,乔坊正,这是来照应奴的生意了,不过,”她掩了口,溢出一串甜腻腻的娇笑:“三个人可贵。”
乔言达被笑的头皮发麻,唇角微抽,黑着脸怒道:“童兰英,你给老子规矩点儿,这两位是城里衙署来的大人,你再妖妖调调的,仔细挨板子!”
那叫童兰英的女子一听这话,脸上竟然丝毫没有流露出惧怕的神情,反倒把衣领扯开了,露出水红色的薄纱肚兜和一截白生生的脖颈,红裳雪肌晃得人眼晕,轻哼了一声:“哟,乔坊正突然成正经人了,不找乐子,来这干啥?”
乔言达脸黑如锅底,抬了抬手,险些一巴掌抽过去。
这个童兰英,犯贱也不挑个时候。
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一把将童兰英推进屋里,然后陪着笑脸儿把韩长暮和冷临江让进屋,脸上又是羞愧又是尴尬:“二位大人勿怪,勿怪,世道艰难,这一条巷子里几十户人家,童娘子也是,冒犯了二位大人,”他的话音慢慢低了,这话,好说不好听,罢了罢了,他还是别往回找补了。
韩长暮并不将这点冒犯放在心上,也没有坐下,这个地方实在没法坐。
举目望去,炕上,胡床上,小杌子上堆着各色肚兜小衣,上头绣的都是些香艳的花样。
角落里的香炉上轻烟袅袅,散发着一股廉价熏香的气味儿。
妆奁上没有几样钗环,倒是横七竖八的搁了几本春宫图,而助兴用的东西就有恃无恐的摆在旁边。
若说方才去的赵娘子屋子还有点良家女子的意思,那么童兰英的这间屋子,就是十足十的暗娼窑子的做派了。
冷临江拿起一本春宫图翻了翻,啧啧舌,随手又撂了回去。
韩长暮眉头一拧,目光如刀,落在童兰英的身上:“今夜戌时到子时,童娘子可听到后窗外头有什么动静?”
童兰英扭了一下纤细的腰肢,入鬓的细眉挑的极高,掐着嗓子,笑的别有深意:“听到了啊,天一擦黑,这巷子里什么时候没有动静,那间屋子里没有动静,不知道大人问的是什么动静?”
韩长暮的双眸微微一缩,知道童兰英说的话半真半假,他也没有恼怒,只慢慢问道:“有无脚步声,叫喊声?”
童兰英思量了片刻,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一对梨涡,盛满风情:“脚步声有,叫喊声没有。”
“什么时候?”韩长暮心神一凛,脸上却一派平静,不露分毫。
童兰英长眉一蹙:“约莫是亥初吧,奴听到有个四五个人进了后窗正对的那间荒宅,然后就没了什么旁的动静,他们离开的时候是亥末,那时候已经快到子初了。”
冷临江心神一凛,急切问道:“他们走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童兰英凝眸想了半晌,才犹豫不定道:“奴听着,那脚步声好像没那么重了,不知道是人变少了,还是怎么着了?”她微微一顿,想起什么似的,双眼一亮:“对,他们走了之后不久,后头又是猫叫又是狗吠的,闹了半晌,后来又来了许多人,那些猫狗才跑开了。”
韩长暮眯了眯眼,别的没什么要紧的,正是因为猫叫狗吠的声音,更夫才会起了疑,才会去探查那荒宅,而后来的众多脚步声,正是坊正,京兆府这些人赶来时的动静,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前头来的那一拨人离开时,脚步声没那么重了,是不是正是因为扛进去的人没有再扛出来,而方才那窄巷里也的确是只有一堵墙留下了拖痕。
他抬头,神情肃然:“童娘子可看到那几人的模样了?”
童兰英又娇又媚的笑出了声儿:“大人,奴这里是后窗对着荒宅的后墙,他们进出都不需要走奴的窗户底下,奴怎么会看得到!”她的目光微微一闪,朝隔壁的屋子抬了抬下巴:“方才奴都听到了,大人去赵娘子屋里了,赵娘子屋的后窗正对着荒宅的后窗,那几间荒宅里有什么动静,她看的是最清楚的。”她微微一顿,不屑的轻笑了一声:”大人,你别看她一副柔柔弱弱的贞洁烈妇的样子,都是装的,都做了暗娼了,能正经到哪去,又当暗娼又立牌坊!”
她的言语间充满了对赵娘子的不屑和讥讽,甚至还有隐隐的敌意。
之前在赵娘子屋里时,韩长暮也发现了这一点,但赵娘子像是在惧怕什么,惊恐过甚,又拖着个孩子,实在不好再问下去了,只能先派人盯着。
乔言达听到童兰英越说越不像话,又吼了一句:“童兰英,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你说那些个有的没的干啥,人赵娘子又没抢你的生意!”
童兰英撇了撇嘴,嗤笑道:“她倒是想抢,她有那个床上功夫吗?”
“......”乔言达哑然。
韩长暮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了,主要是童兰英这间屋子的后窗是斜对着荒宅的后窗的,即便有人在荒宅里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童兰英站在后窗下,也只能听到声音,是全然看不见里头的情形的。
他神情淡薄道:“童娘子,若是想起什么,还请及时告诉乔坊正。”
“告诉他?!奴看到他就恶心,才不告诉他呢,奴想起什么,都要亲自告诉二位大人。”童兰英妩媚的看着韩长暮,却伸出手捏住了冷临江的衣领,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靠过去:“大人,奴认得大人,大人是将京兆府的少尹大人,大人日后来关照奴的生意,奴不要钱,奴还倒贴。”
冷临江一阵恶寒,被童兰英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儿熏得脑子发晕,忙不迭的扒拉她的手,往门口躲去:“撒手,撒手,快撒开!”
他越扒拉,童兰英反倒揪的越紧,整个人都快挂在冷临江的身上了。
“久朝,救我,快救我。”冷临江挣脱不开,涨得脸红脖子粗的,一声声的喊着韩长暮。
韩长暮幸灾乐祸的摇头笑了笑,对冷临江的求救声置若罔闻,竟然一抬腿走了出去。
乔言达眼睁睁的看着韩长暮走出去,错愕的嘴角直抽,赶忙一把拽开了童兰英,气的手都哆嗦了,怒吼了一声:“童兰英,你找死呢!”
童兰英这才委委屈屈的撒开手,撩了下眼皮儿,娇盈盈的睇了乔言达一眼:“乔坊正不要这么凶嘛,会吓到奴的。”
乔言达:“......”
趁着童兰英和乔言达纠缠的功夫,冷临江趁机溜到了门口。
“少尹大人!”童兰英娇媚的叫了一声,看到冷临江避之如蛇蝎,逃得比方才更快了,她眨了眨眼,笑道:“奴刚刚想起来一件事。”
冷临江赶忙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什么?”
童兰英难得的一本正经道:“隔壁赵娘子今晚有客,灯一直亮着,一直到亥末那群人走了,她屋里的灯才灭了。”
“童娘子是怎么看到赵娘子屋里的灯一直亮着的?”韩长暮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听到了童兰英的话,他从韩长暮的身后探出头来,神情淡薄的一问。
童兰英哼笑一声:“她撬了奴的熟客,奴气不过,一直听着她房里的动静,听到声音没了,奴又出去看了一眼,那灯才灭了。”
韩长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熟客是谁?”
童兰英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是永崇坊的宁顺祥,这个负心汉,再到老娘屋里来,老娘煽了他!”
“胡闹!”乔言达呵斥了童兰英一声:“一个开棺材铺的半百老头子,也值当你跟赵娘子争抢?”
童兰英睇了乔言达一眼,妖娆的眼风里像是生了钩子,能把人的魂都勾了去,嘁了一声:“开棺材铺的怎么了,回头姓王的一家子死了,老娘送一副好棺材殓他们,肯定让他们断子绝孙,不得转生!”
乔言达知道童兰英是恨极了,想想王家干的那些事儿,也的确是够断子绝孙的,不怪童兰英如此恶毒的诅咒。
他叹了口气:“行了,你骂几句得了,作奸犯科的事儿可不能干,你别犯糊涂!”
韩长暮不知道童兰英跟那个所谓的王家有什么新仇旧恨,也没打算深究,只要知道今夜是谁跟赵娘子在一起就行了,他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乔言达和童兰英的话,淡声道:“童娘子若是又想起什么来了,只管去京兆府衙署找少尹大人。”
童兰英笑的媚意无双:“奴多谢大人抬举了。”
从童兰英的屋子里出来,三个人又陆续敲开了几间相隔不远的屋子,皆是二十七八岁的妇人,有的房里有客,有的正在梳洗准备歇息了,面对突如其来的韩长暮几人,个个都心存戒备,多少都有些隐藏。
所答也都相差不大,有的人怕事些,唯唯诺诺的一问三不知,有的人有心攀附,不管有的没的都东拉西扯了一大堆,细听下来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内容。
不过对于赵娘子屋里的灯是几时灭的,各人却也说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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