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番外·无聊的夫夫生活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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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赵毓，“咦？这老梨花来的很及时嘛。大先生，您给信儿？”</p>

屠明珠却说，“如果今天赵先生不能护我周全，我本来也就没有一条生路。”</p>

朱七姐拦不住他们。</p>

她知道，今天她要栽。</p>

在雍京城中开书寓，虽然里面的姑娘们被客人尊称一句“先生”，可是说到底，这些“先生”并不是客人那些“先生”。</p>

周熙今天喝了不少酒，已经回去，她已经让人去请了，但是周宅在北城，一时半会儿过不来。</p>

她也不知道屠明珠私自回来。虽然屠明珠是她朱七姐家出去的姑娘，当时蒋家出足了赎身的银子，也出足了聘礼，她同屠明珠也就算断了联系。这次屠明珠回雍京，她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但凡有点什么，也不会让她这么摆弄不开。</p>

其实，钱侍郎还好，终究是自重身份，只是坐在园中，他身边是那些没有功名的世家子弟，长辈或者不在雍京做官，或者甚至并不在朝中做官，他们却两个顾忌都没有。</p>

这个屋子中，是赵毓，还有他带的人。</p>

虽然赵毓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王孙公子，但是他同周熙的交情极好。朱七姐不知道他具体做什么生意，但是他出手却是极大方，如果今天在这里得罪了他，不说周熙那里是不是能过得去，只说以后的进项就会少很多。</p>

忽然，里面的屋门打开。</p>

赵毓走出来。</p>

他就倚着廊柱静静望着廊檐下。</p>

园中的桂花飘来甜甜的芬香，月光的清辉洒遍，树影交错，让那些比乔木矮一些的花枝隐藏在交杂斑驳的暗影中。</p>

赵毓也在树影下。</p>

散了酒气，散了花香，站着离他近一些人忽然闻到他身上有股香气。极名贵，极复杂，极馥郁，犹如玫瑰香麝，却像一道箭一般穿过树影花香，熏的人脑袋有些发晕。</p>

“是谁想要见屠大小姐？”</p>

钱侍郎听见这个声音，忽然一愣，即使他喝了很多酒，即使十几年没有再见过这人，但是他对这个人的声音异常熟悉。</p>

赵毓背后还有另外一个人，声音也好听，脆生生的雍京官话，“祖宗，您方才也喝了不少酒，走路也慢一些。”</p>

这一次，钱侍郎如同遭遇了雷击，转而盯着那两个人，慢慢站起来。</p>

赵毓看着他，微微笑着，“呦，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钱先生，咱们有年头没见过了。这么一晃，我算算，也有十七、八年了吧。”</p>

当年在毓正宫，钱九嶷是他的侍读学士，当然，要排在楚蔷生之后。</p>

钱九嶷精于道学，于圣人规矩，礼法规矩无一不精通。</p>

他在毓正宫是专门为皇子们讲读经文的。</p>

钱侍郎好像得了魇症一样看着赵毓，等他看到赵毓身边的黄枞菖之后，他更是如同见了活鬼一般。</p>

祈王！</p>

承怡？</p>

可是，他已经被褫夺封号了，……</p>

黄枞菖是他从小的伴当，应该知道的人都知道。</p>

但是，如今黄枞菖已经今非昔比，他是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对朝臣的奏折都有批红的权力，此时，他跟在赵毓身后，如同当年一样。</p>

这是怎么回事？！</p>

赵毓笑着对钱侍郎说，“屠大小姐与蒋家的是非是人家的家务事，俗话说，清官能断家务事，咱们都是外人，钱老一生的清誉最重要，可不能毁在这上面。您说，是不是？”</p>

一边说着，赵毓的手指一边按在钱侍郎的肩膀上，拍了拍。</p>

钱九嶷感觉自己肩膀发麻，连同他的头皮一起发麻。</p>

赵毓，“七姐，我记得你锅灶上煲着白粥，拿过来切点鱼片进去，弄点宵夜也给各位醒醒酒！”</p>

……</p>

禁宫，文湛寝殿。</p>

柳丛容布置好了茶具就退了出去。</p>

文湛拿起来一把瓷壶，汝窑官瓷，他给自己和赵毓都倒了盏普洱。</p>

他喜欢素净的颜色，所以元熙年间官窑的瓷器除了青花之外，大多是单一素色的。其实，他用的东西，除了珐琅之外，很少使用描绘的繁花蔓藤。</p>

尤其最近重开了汝窑，按照古法，釉彩的原料使用玛瑙，抚之如绢，观之如玉。</p>

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峰碧波翠色来。</p>

赵毓用盐水漱了口，也洗了脸，都收拾好了，黄枞菖给他披上一件袍子，他走过来，“晚上喝茶，不睡吗？”</p>

文湛，“你晚上吃了那么多，喝点茶，别急着睡觉，省的积食。”</p>

赵毓想着自己反正也不困，也就坐在文湛身边，端着茶盏慢慢喝，一口，两口，……，一盏，两盏，……，然后，他感觉自己好像又饿了。</p>

“我好像又饿了，你饿不饿？”</p>

文湛看了他一眼。</p>

赵毓下了榻，在旁边的檀木书柜中拿出一个黑漆食盒，他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个四格瓷盒，全是点心。</p>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总是喜欢在书柜中藏点心。</p>

原来是毓正宫，后来是微音殿，再后来就是东宫，现在，是皇帝的寝殿。</p>

这些点心除了赵毓平时喜欢吃的酥饼，还有一种是文湛没有见过的点心。</p>

“快，你尝尝这个。这是百果糕，我丈母娘家的新厨子做的，熬制糖浆用的是葡萄汁，熬到火候够了就加入很多干果和蜜饯，味道还挺有趣的。他们做了好多，派了杨进从云中送过来的。”</p>

“怎么，你岳家觉得你在雍京吃不饱？”</p>

“桂宝儿总是哭诉，说在雍京这边没可口的点心吃，让他读书读的辛苦，他亲娘当然心疼，总是让人往雍京送好吃的。其实是他自己要撒娇，不过我也捎带着有好吃的就是的。你尝尝？”</p>

赵毓吃了半块，另外半块递给文湛，他却没有接。</p>

皇帝伸手，手指微微压住赵毓后颈，将他向自己面前微微压了一下。</p>

他就在赵毓的嘴边，舔走一些点心碎渣。</p>

赵毓笑着，用额头抵了抵他的额头，“喜欢吃，给你吃这半个，这个很甜的。”</p>

文湛，“不，这样更甜。”</p>

赵毓，“好，你愿意怎样就怎样。”</p>

文湛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p>

“那位屠明珠，最后怎么样了。”</p>

“我看，她的事情就这么模模糊糊的更好。老钱那边肯定不会再找麻烦了。他看见了我，也看见了黄瓜，还看见我同黄瓜依然很要好，那真是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摸不到底啊。等过了这一阵子，我让周熙再叫上屠明珠几个局，蒋家看到她在老钱眼皮子底下老钱都不敢动作，估计也要偃旗息鼓。只要防着他们暗自下黑手，屠明珠的事情就可以先告一段落。至于老钱和兰芝社，……”</p>

赵毓看了看文湛，文湛又倒了一盏普洱。</p>

赵毓，“屠明珠手中有好东西，那阙、陈、董、眀四家可是实打实的士绅家族，他们在漕河能坐大到这般田地，就是因为身上有功名，不纳税不服徭役，虽然不是什么高官厚爵却比那些高高在上的进士翰林更难斗。”</p>

文湛，“江南大好土地在他们手中，不纳税不服徭役，小民百姓纳的赋税无法运到雍京，朝廷一年在那几个县只能收折价一万两白银的赋税，而一个县为过境的二品大员送的川资路费就在一万五千两。真是百姓苦，朝廷也苦。”</p>

赵毓，“这么惨？呃，那些饱读诗书，每日子曰诗云的清贵大人们对于这样的事情就没有一点办法？”</p>

文湛，“有。加农税。”</p>

赵毓，“这是再刮一层地皮。这些清贵的大人们真的拿我们读不了书的草民不当人看啊。要是我，我也弄他们！只是，……”</p>

文湛，“什么？”</p>

赵毓又咬了一块百果糕，凑过去，“我嘴角还有，你吃不吃？”</p>

文湛愣了一下，才微微低头，轻轻亲了他一下。</p>

赵毓笑着说，“那些是读书人，世上最难惹的就是读书人。凡是惹了他们的人，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圣人，没有一个有好名声。”</p>

文湛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p>

文湛，“不这样做，又应该怎样做？”</p>

赵毓看到文湛随便放在手边的书。</p>

翻开。</p>

那是苏东坡的《晁错论》。</p>

……</p>

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p>

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于不可救。</p>

盛世，看似太平无事，其实很多隐忧掩盖在那一层繁华之下，如果静观其变，最后可能会到糜烂不可救的境地。</p>

文湛，“开了海运之后，同时就是彻底疏通运河。这条运河一定要在朝廷手中，而不是沿途那些地方势力手中。还有，朝廷一定要有一个稳定的有效的收税的方式，像现在这样看天吃饭，不成。”</p>

赵毓，“这可是要挖那些士绅的祖坟。青史就是那帮子有土地的读书人写的。你做了这些，难道真想千秋万代之后，在万年吉壤前面也立个无字碑？表示自己大度，千秋功罪，任人说？”</p>

文湛，“我立那个做什么？浪费一块好的汉白玉。只要你也在万年吉壤陪着我，我什么碑都不立，什么碑文都不写。既然是千秋功罪，那就应该任人评说。”</p>

赵毓又笑，“果然还是个容易满足的家伙。”</p>

文湛看着他，“我可以确保我这一世是太平盛世，灵均登基以后，头几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那之后呢？百年后呢？两百年后呢？”</p>

“承怡，我生下来就是太子，十九岁登基，是天命让我坐在皇位上，既然如此，我就不能辜负。”</p>

“不管那些史书怎么写，我要做一些我应该做的事情。”</p>

赵毓拿着茶盏，轻轻出了口气，点点头，“嗯，好。不过，……</p>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没想到，……”</p>

“我要是循规蹈矩，你就不会在我身边，我们也不会有这一世的姻缘。”文湛握住他的手指，在赵毓的指腹上轻轻摩挲着，“我只是比较无趣。不过，承蒙不弃，有你在我身边。”</p>

——番外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