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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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灵均今年虚岁十四岁，身上是储君的服饰，白色的缂丝锦袍，绣着龙纹。</p>

他的模样有些像文湛，却有一些不同。儿子会像母亲多一些。那位当年的东宫选侍，现在幽居深宫的太子之母姜氏，赵毓没正式见过，只是，……，在当时匆匆瞥过一眼，十四五岁的年纪，欺花胜雪。这样的容貌放在儿子身上，使灵均显得比文湛更清一些，犹如水中碧色的丝草。</p>

“父皇。”灵均显得很端正，他先对文湛施了礼，转过来，面对赵毓的方向，也微微抬手躬身，“王叔。”</p>

赵毓，“……”</p>

文湛却似乎并没有意外，他很直接的问了一句，“山林苑是怎么回事？”</p>

灵均回答，“这是儿子新进买的别苑。”随后，不用文湛再开口，他主动把买山林苑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清清楚楚。现是他为什么想要买别苑，又为什么看中那里，用了多少银子，前后都是谁经的手，一一道来。</p>

文湛听后，点点头，“所以，你在买这个院子的时候，已经知道有可能要出事。”</p>

灵均答道，“有感知，没有证据。”</p>

文湛，“你不怕自己最后控制不住，真的被这件事情陷进去？”</p>

灵均，“怕过。只是，……，这件事情必须做。”</p>

他抬头，很认真的看着文湛，“父皇天纵之才，就算我有任何纰漏，您会责怪我做事不妥，或者为人糊涂，但是绝对不会被人蒙蔽，说我通敌叛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既然我已经知道身边人不干净，就不能坐视不管。只是，这件事情终究是我门户不严，儿臣愿意领责罚。”</p>

话语简单明了，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p>

他甚至没有为了讨好多加一句——因为这次的事情，连累父皇与王叔，是儿子的过错，儿子真是罪该万死。</p>

文湛，“责罚不必了，剩下的事情，你善后。”</p>

太子这次极认真的应答，“是。”</p>

赵毓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们。这是一个轮回，依稀回到了当年，那个时候先帝的身体还很好，他对文湛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简单明了，直白问话，他对儿子最大的诚心，应该就是没有机锋，不话中有话。当年文湛对先帝说话也是这样，没有错误，没有疏漏，字字合适，条理分明。他们像父子，可是又不是很像父子。他们是君臣，可是却又比君臣多一层亲近。</p>

当年，先帝曾经说过文湛，——他必须在怒海狂涛中，稳住心神；在万箭穿心时，保住本真，同时，也要凭着自己的本事，生存下来。</p>

赵毓问过先帝，“这样，不会太苦了吗？”</p>

先帝盯着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轻声说了一句，“谁让，……，他是大郑的储君？”</p>

灵均离开之前，也看了一眼赵毓。</p>

外面的光隔着雕花窗照进来，影影绰绰的，他就在光影中，犹如一个藏于深宫中的瓷器。华美的釉彩，精湛的工艺，难以描绘的细致与精美，却是脆弱的，似乎一只手指就能让它粉身碎骨。</p>

尹府。</p>

赵毓坐在灯下，有些愣怔。他的手中似乎无意识的拨着一串珠串，一百零八颗和田玉珠子中间是用“色相如天”青金石雕刻的一朵盛开的蓝蝎花。这样的花原本只生长在西疆拉莫孔雀河旁，见血封喉。此时，它被雕刻出来，无法再随着清风翻动花瓣，以西疆诸神永垂不朽的姿态垂在赵毓手指之间。</p>

他听见脚步声就站起来了，“爹，桂宝儿怎么样？”</p>

“坐吧。”尹明扬咳嗽了两声，“桂宝儿那边有大夫，给他仔细瞧瞧，应该没有大毛病，就是受了惊吓又着了凉，估计得折腾几天。这一次多亏你，还有崔侯，不然，……”</p>

“爹别说了。”赵毓摇摇头，“再说就见外了。”</p>

“好。”尹明扬点头。</p>

赵毓看了看他，这些天因为尹徵的事情，尹明扬像是老了十岁，鬓角眼见着花白，眼角也多了一些皱纹，……，只是眼神一如既往，锐利中带着几丝的凛然，貌似苍老的外皮下，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老“藩镇”。</p>

尹明扬则问了一句，“怎么，最近事情这么不顺？强悍如你，也开始信神佛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p>

赵毓把手中的珠串盘了一下，放在桌面上，“我原本也不是一定不信的。先帝爱修真打醮，我娘爱烧香，鬼神佛陀这种事情，我没那么抗拒。方才在宁淮侯府，故人死前给了我这个珠串，她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无法作答。”</p>

尹明扬不再问他，此时，唤老管家端过来一个黑色檀木的盒子，放在赵毓面前。</p>

他对赵毓说，“这是我将云中所有祖产质押换来的银票，其实也不能算是银票，是你们西北道可以兑银的汇票。我知道你现在着急用钱，拿去吧。”</p>

赵毓极其意外，“爹，您这是，……”</p>

尹明扬，“这里面也有这些年你给家里的，现在你面前有坎，全家人不能看着你折在里面而无动于衷。”</p>

赵毓没动盒子，“这些东西，以后留给桂宝儿吧。”</p>

“尹家祖宅家庙那边有三百亩地，只要他不挥霍，以后够他吃喝了。我们这些年做的孽太多，造的杀业太大，也许我们本身煞气大，邪祸不能近身，可是会报应在子孙身上。尹徵这次的祸事就是昔年的旧恨，我想着，他以后不用显达，只要能安稳吃口饭就是祖宗庇佑了。”</p>

缓了一口气，尹明扬又说，“我这一辈子只有绮罗和尹徵一双儿女。绮罗走了，她的那份就是你的。”</p>

不一会儿，大夫过来。很年轻的一个人，就是脚有些跛，手中拿着一根拐杖，走路一歪，一歪。</p>

“部堂大人，赵先生。”</p>

大夫过来，将方才给尹徵看病的情景详细说了说。</p>

尹徵的身体没有大问题，方才无法发声是因为被点了气穴，现在已经没事了，他的声音正常。就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过于艰难，尹徵的确受惊过度，未来几天应该会有低烧。</p>

最后，大夫留下了药方子。</p>

外面开始下雨，赵毓让马夫套好了马车一会儿将大夫送回去，随后，他让尹明扬去看看尹徵，自己举着雨伞，送大夫出门。</p>

廊檐下，大夫见尹明扬没出来，就对赵毓说，“尹公子断掉的手指是无法再生了，这一点，还请赵先生与部堂大人心中有数，他以后不能科举出仕。”</p>

赵毓点点头，“这个，我岳父早有准备，有劳谢大夫费心。”</p>

门外，赵毓让人包了一封谢仪，双手奉上，“有劳您跑一趟，以后可能还要继续麻烦您，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您务必收下。”</p>

这位大夫却也没有推辞，将那包谢仪接过，“你这次回京，我本来想请你喝顿酒，可是我叔父那边，……”</p>

赵毓，“谢枯荣大人嘛，一言难尽。当年也多谢您为小女引荐名师，只是当年兵荒马乱的，我们实在无法在雍京长住，耽误了小女的学业，也空费了谢大夫的好意。”</p>

这位大夫是谢翾飞，谢枯荣长兄的独子，少年时代打马球让人设计用球杆打断了腿，绝了他走仕途的路。不过谢家有“进则救世，退则救民”的家训，既然谢翾飞此生无法立身于庙堂，悬壶济世就是他此生无法选择之后的抉择。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他依旧是谢家宝树上的一枝青翠枝叶。</p>

“赵毓，你说话还是这么客气。”</p>

“这可是真心话。”</p>

“如果令千金还想读书，谢氏家学我不敢保证，不过我父亲应该会想要收这位女弟子。当年，十一娘就是跟着我父亲读书的。”</p>

谢翾飞口中的十一娘就是梅太傅的长孙媳，梅纯熙。听到这名女子，赵毓心情有些微的复杂，他不再说话，举着纸伞给谢翾飞撩起来马车的帘子。</p>

谢翾飞上了马车，转手握住布帘，“赵毓，其实，你可以两家都答应。”</p>

赵毓的手指微微转了一下油纸伞。</p>

谢翾飞，“如果你答应与我谢氏联姻，我叔父同意让梅家大公子出妻，令千金就会是梅家明媒正娶的长孙媳。”</p>

赵毓，“梅少夫人怎么办？”</p>

谢翾飞，“十一娘自己不慎，被人陷害到了这一步的光景，她还需要依仗谢氏。放心，我堂妹归家之后也会过的不错，毕竟谢家是大族，她对谢家有功，家族不会亏待她。”</p>

赵毓听着，手指又转了一下油纸伞。</p>

谢翾飞忽然笑了，“别为我堂妹难过，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回到谢家才能得到最好的庇护。十一娘见识不输男儿，未必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p>

赵毓，“我曾经很直接的拒绝了梅太傅，对于谢枯荣大人，我也不会暧昧，承蒙错爱。”</p>

……</p>

夜晚的雨，越下越大。赵毓回到禁宫，刚换好衣服，就听见外面的暴雨砸在黑色琉璃瓦上，噼里啪啦的，好像是千军万马在荒野上狂奔。</p>

桌上一碗酒酿圆子蛋，加了红糖，喝完后亲吻都带着一丝清甜。</p>

赵毓跨坐在文湛的腿上。</p>

他慢慢向下，……</p>

“不会很难受吧？”</p>

“……还好。”</p>

饶是这样说，还是用了不少时间，才完成这样的姿势，……，昏眩与痉挛。</p>

“你说过，任打任罚。”</p>

十指交缠。</p>

热烈的亲吻。</p>

掌心与舌尖都是柔软与火热的贴合。</p>

“可是，……”</p>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快|感犹如翻腾的四海狂涛，将他们恣意拍打，最后卷起波澜成为汹涌的漩涡，卷住他们，直至灭顶的那一刻。</p>

“陛下，……，这是奖赏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