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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p>

珊伊第一次在雍南公学的院子中见到文湛。</p>

他就坐在窗子下的桌边,用左手认真写字帖。</p>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他。她第一次看到这个身份成谜的男人,是在西市的那个破院子中,那一天,母亲魂归长生天。</p>

“你今天读书总是走神。” 赵毓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他的手指依旧放在书页上,“珊伊,你是饿了,还是,……”</p>

此时,他抬头。</p>

“心神散了?”</p>

珊伊连忙把脸扭了过来,面对着赵毓,也重新看了他的指尖,还有那行字:</p>

——都邑华夏,东西二京。宫殿盘郁,楼观飞惊。</p>

她听见赵毓解说道,“这里的东西二京说的洛阳与长安。华夏的旧王都,见识了十数个王朝的兴衰,当年建造在那里的宫阙凌空于飞,使人心惊。”</p>

珊伊,“这么华美的宫殿,比雍京大正宫呢?”</p>

赵毓,“不知道。”</p>

珊伊,“为什么?”</p>

赵毓,“都做了土。”</p>

珊伊,“比高昌王城呢?”</p>

珊伊出生在雍京,长在雍京,她从来没有回过故国,她只能从母亲的描述中,想象那里的样子。</p>

“先知。” 她问赵毓,“那里像彼岸天堂吗?”</p>

赵毓,“别叫我先知,叫我先生。在大郑,先知不是先生而是神棍,整天烧符咒、摇旗、跳大神,做这些事情就为了骗钱。”</p>

珊伊,“……”</p>

赵毓说,“珊伊,你的名字是今生的晨星,寓意着希望,既然这样,就应该向前看,才不负这个名字,也不辜负为你起这个名字的人。因为向前走才有希望。不要回头,身后只有一片废墟。”</p>

废墟?</p>

——因为你,毁灭了那片土地。</p>

珊伊低着头,又听见赵毓说,“饿了吧?现在也挺晚的了,你和送你过来的梁老仆在这里吃夜饭,顺便再给梁十一带些东西回去,省的回去再动锅灶,麻烦。”</p>

在戏楼的时候,赵毓想起来今天应该来雍南公学给珊伊补课,文湛也要过来,他就一直担心。他原本怕梁十一送珊伊过来,碰到文湛不好。结果,来的人是梁老仆。这是好事,因为,这位老头儿没见过文湛,省得麻烦。</p>

雍南公学的饭堂是一个盖着瓦片的木棚子。</p>

檐下几排长长的木桌,桌面两旁是长条板凳。白天有课的时候,学堂中的小萝卜们端着自己的钵盂,装得满满的,可以把长桌挤满。如今天黑了,掌了灯,人烟散去,偌大的地方只有四个人,两个凑一对,默默吃着钵盂中的土菜,每个人手中还拿着一根筷子,穿着两个开花馒头。</p>

梁老仆把自己碗中的肉挑了两块,放在珊伊的碗中,“丫头正在抽条,多吃点。”</p>

说完,他端着碗坐到赵毓旁边。</p>

赵毓看了看他,他没说话,沉默着吃着饭,把脸蛋子埋入碗中。</p>

“有事?” 赵毓问。</p>

“我们老爷去相亲了。” 梁老仆忽然把脸从碗中抽了出来,开口,“崔侯爷给保的媒。姑娘是您那位先夫人娘家的堂妹,是尹家三房六爷家的女,闺名叫做璎珞。崔侯叮嘱我一定要告知您身边的这位后生。难不成,这位尹家姑娘与您这位朋友之前有旧情?”</p>

噗!</p>

赵毓将嘴里的素丸子喷到地上。</p>

事情太突然。</p>

不过,更加突然的是,——这位尹家三房六爷家的女究竟是谁?!!</p>

那边,文湛细嚼慢咽,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肚,开口,“去年正月,你在云中过年。你说过,令岳为你引荐过那位女子。”</p>

哦!~~~~~</p>

想起来了!!</p>

赵毓记忆起来在岳母“病床”前,那位被引荐的美丽女子。——纤细的脖子,美丽的头颅,就是头发挽成一个圆形的发髻,这是出嫁妇人的妆扮。</p>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那位女子是出嫁妇人的装扮?她这是,……哦!是了!”</p>

去年那个时候,为绮罗扫了墓,赵毓满脑子都是如何早日回雍京,不要等黄河解冻,那样路就没法子走了,心思没在云中。所以他见过的人,都不过脑子。当时见到这位女子只是想着是尹家的一位女,正月回娘家祖宅省亲的,如今一回想,陡然发觉,当时岳母让他见见,其实就是有意保媒拉纤。说明,这位女子,就算嫁过人,如今也是自由身了。尹氏这样的家族,女子应该不会被休,近百年来也无和离,那应该是寡居。</p>

赵毓又说,“这女子好啊,她本人看着温柔端庄,样貌上好,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她有子女吗?”</p>

梁老仆摇头。</p>

赵毓点头,“更好!家里人口少一些,鸡毛蒜皮就少许多,日子过的就平顺。如果这件好事能成,我同老梁也算是一担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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