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青衫星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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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仿佛做了很长很长的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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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梦到儿时的那间茅草屋，年少时的碧瓦朱檐，而后又回到了另一间茅草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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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青蓝化作漫天血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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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呼救，呻|吟，弥漫的血腥味充斥在他的口鼻之中，他的腿在痛，头在痛，心在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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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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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母亲，父亲，大伯，还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邱嬷嬷和丫鬟凝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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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自已逐渐变缓的呼吸，眼周的一切开始被黑暗笼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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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就解脱了，死了就不会再痛了。这世间本就没有让他可以再牵挂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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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呜呜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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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哭？好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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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娘……呜呜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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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个找不到娘的小屁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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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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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娘么？怎么变成师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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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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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点耳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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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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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那熟悉的呼唤，沐挽风的视野逐渐变亮，变宽——他又回到了熟悉的沉日峰，回到寝舍外的小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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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那个皮肤黝黑、双眼深邃的小黑猫洛青雨，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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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着头，长睫疏疏，递出了一张被折了好几次、皱巴巴的纸，满怀期待地望着沐挽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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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的？”沐挽风有点惊讶地看向洛青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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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雨点点头，用手抹了两下自已的汗，红扑扑的两侧脸蛋上忽而出现六道墨色指痕，一瞬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小黑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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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强忍着笑意，继续问道：“这是何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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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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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斯？哦——拜师？拜师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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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忆起来了，这是他收洛青雨为徒七日后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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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一世，他竟已经忘掉了七八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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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伸手接过了那张纸，还没打开，就看到洛青雨转身跌跌撞撞的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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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个礼还害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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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哭笑不得，慢慢将它打开，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几笔，画出了一个长发飘逸、身形翩然的……嗯……姑且叫做鬼面罗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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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眉圆目，双耳如扇，血盆大口，倒是什么部件都齐全，但……怎么看都只能用这个词语来形容。</p>

不过还好，至少能看出是个长了四肢的人，而不是某种凶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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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颇为满意地端详着这张“画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就这么把它带进了寝舍，仍旧舍不得撒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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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许久，他又环顾了一下寝舍四周，忽然突发奇想：“要不，挂哪儿辟邪吧，应该挺有用的，哈哈哈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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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当日自已收到洛青雨的辟邪画，竟是这般开心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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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失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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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洛青雨比如今的洛青雨更通人情，难怪当初的自已会那般疼爱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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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四年过去了，到底是哪儿发生了差错，会这个现下这个看起来天真可爱毫无心计的孩了，成为弑师的恶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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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教导有误？还是洛青雨本性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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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不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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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沐挽风的笑声，他眼前的画面又开始旋转、切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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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画面又落回眼幕中，他转而来到华阳峰上的花阵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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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衣少年，手持三尺银剑，在花阵之中挥动着凌厉的剑招，一招一式，精准决绝，狠厉又不失优雅。剑风与衣衫带起四色花瓣，随风飞舞，仿佛下一息就会被那锋利的剑刃劈成两瓣。舞剑的少年却巧妙地避开了每一片色彩，剑动风动花亦舞，身姿优美，宛若剑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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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雨。”花阵之外传来一声呼唤。沐挽风听到了，那是自已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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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少年停下了舞剑的动作，回头望了一眼，赶忙收起了银剑，足尖一点跃出花阵，欣喜的朝着沐挽风跑来：“师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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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如碧空般清澈，双眸如夜星般明亮。从眉骨、鼻梁到下颌的线条，都与方才的小黑猫不同，透露出一股成熟且诱|人的气息。这与沐挽风一般高的身量，让他轻易辨出，这便是前世，十九岁的洛青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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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送你这把灵剑，可还称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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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洛青雨，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浅淡笑容：“师父赠的东西，定然是极好的，我很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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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察觉到画面中的他，欣慰颔首，而后又道：“对了，此剑有灵，必然是要取名的，这剑灵之名，你可想好了？”</p>

“什么名字？”沐挽风没有听清他的话，又再追问了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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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雨的双唇继续相碰，又说出了一句话，沐挽风却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他的话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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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挽风急了，握住了洛青雨的双肩：“你再说一遍，说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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