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虞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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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 钟敲三下，天幕的魔气唰的一下被吸走了，天色大亮。</p>

晨光熹微、旭日东升之类的自然现象, 在漳州界从未出现过。无相魔门的魔修们和世代居住的凡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从黯淡无光的黑夜转眼间跳到天明大亮的白昼。</p>

一夜寂然的屋子传出些许声响, 过了一会, 声音大了起来，床褥的摩擦声、泼水声、桌椅板凳的搬动声一一传出，屋子的主人起床了。</p>

这样的声音从每一间屋子里传出，寂静的街道顿时吵闹了起来。</p>

这一刻, 漳州界才算醒了过来。</p>

率先开门的是闹市两侧的店铺酒楼，街道口，包子铺的门板动了动，一个中年男人从里推开大门，扛着几个大笼子走了出来。</p>

他把大笼子依次叠在地上，打开笼屉瞧了一眼，花样繁多的包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p>

他合上笼屉, 掐指捏了个法诀，热腾腾的雾气从笼子下方升起, 穿过木笼的间隙, 一层层往上升腾着。第一缕热雾从最上头钻出来时, 包子的香味扑面而来。</p>

哒、哒、哒。</p>

悠闲沉稳的脚步从街口走来, 中年男人吆喝了一句, “包子喽，新鲜出炉的包子喽。”他抬头看去，一只黑绸金边的靴子迈进视野，他顿时咧嘴一笑。</p>

“虞爷, 今日来得忒早。”</p>

虞世南穿着一身黑色绸缎长袍，衣角缝了一圈金线，衣袖和寻常魔修不同，而是窄袖。腰间玉佩琼琚，脚步轻移，竟没发出一点声音。</p>

他左手提着一只鸟笼，右手食指去逗那涂涂鸟，食指上赫然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昆仑玉戒。</p>

中年男人掀开第一层笼屉，把香气往虞世南的方向扇，笑问道：“今日照旧？”</p>

虞世南和善的笑了笑，一束阳光打在圆框眼镜上，掩住了后边的眼神，“换成青菜的吧，昨夜陪小辈们玩了一场，又被月亮的恶作剧吓了一跳，还没缓过来。闻到肉味，胃里不太好受。”</p>

“好嘞。”</p>

中年男人捞出两个青菜包，利索地装进油纸袋，一扔，正好扔进虞世南手里。“昨夜确实闹腾，您兴致不错嘛，百鬼夜行都参加了几十年吧。”</p>

中年男人又看向鸟笼，“涂涂鸟还是和以前一样？它今日怎么不叫唤？”</p>

虞世南笑了笑，“它就不用了，昨夜玩得太疯，估计累了。”他抬手抚向涂涂鸟的后脑勺，涂涂鸟登时浑身一抖，尾羽倒竖。</p>

咕——</p>

啼叫沙哑刺耳，尾音微微有些颤。</p>

中年男人摸头一笑，盖上了笼屉，嘴里嘟囔着还真是累了。</p>

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两侧的店铺慢慢地开了门，店主们睡眼惺忪地推开门，一眼瞧见打门口路过的虞世南，一边打呼，一边朝他打招呼。</p>

虞世南一一点头，嘴里唠嗑两句，缓缓行到这条街的街尾，手里的两个包子都没吃完。</p>

包子皮冷了，馅里的青菜叶子恹嗒嗒的，他塞进鸟笼，放在涂涂鸟的食碗里，笑道：“吃了吧。”涂涂鸟扭头，两只锋利的眸子直直瞪着他。</p>

虞世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轻轻地道了两个字，“吃完。”</p>

涂涂鸟盯着卖相不好的包子，绷直身体，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一头埋进食碗，一口一口大嚼起来，撕咬得青菜碎叶到处都是。</p>

虞世南瞅它一眼，提步又往另一条街走去，一路朝人打招呼，一路随手买了些新鲜玩意儿，灵石如流水般花了出去。</p>

未时，他停在了闹市最中心的酒楼门口，牌匾上金光闪闪地刻着三个大字——虞寿楼</p>

虞寿楼，漳州界占地面积最大、装饰最富丽堂皇的酒楼，也是漳州界的地标建筑。大衍宗麾下的樊楼主说书、饕餮禅的泰和楼主美食，而虞寿楼主唱戏。</p>

历史上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的大事、风花雪月的爱情改编成戏曲，运用修士的手段，在一个小小的戏台上重新演绎，把看客再次带回那一段历史中，便是虞寿楼最大的看头。</p>

虞寿楼仅漳州界一家，可虞寿楼的戏曲却被传颂传播到整个坤舆界。外边，不少饭楼酒肆私自拿过虞寿楼的戏曲，完乎搬了过来，虞寿楼也不介意。</p>

虞寿楼一直宾朋满座，不少外来修士专程来到漳州界，就是为了一见虞寿楼真实的风采。</p>

现下，虞寿楼门口人来人往、摩肩擦踵，里头人头攒动、喧闹不止，外头里边都热闹非凡。</p>

门口，一名衣着华丽的魔修拉着虞寿楼管事的手，讨好着讨要一桌椅子。管事面露难色，一直婉拒。</p>

“席位都要提前三个月订，之前虽不少灵修取消了席位，却也在一日之内就被魔修们订满了。今儿个真腾不出位子了。后边站着也不要钱，不如您今日委屈一下。”</p>

魔修还想说什么，管事扭脸一扫门口，眼神一亮，连忙拨开魔修，挤到了门口。他小快步钻到虞世南跟前，一脸恭敬。</p>

“虞爷，今儿来得可巧，戏马上就开了，您里边请。”</p>

管事做了个欢迎的手势，他瞅见虞世南手里的鸟笼，笑道：“您的涂涂鸟还是这么羽毛顺滑、油光发亮，可漂亮......”涂涂鸟冷不丁扭头，一瞥见涂涂鸟的脸，他顿时噤声，恭维的词全吞进肚子。</p>

这鸟，也忒丑了。脸上的皮，怎么没了，光秃秃的肉露在外头，吓死个人。</p>

管事混了多年，是个人精，转瞬又笑开了眼，“您换了只鸟啊，换了也好，这鸟新奇。”</p>

虞世南扯嘴笑笑，“前几日林子里捡的，不知被哪个调皮蛋撕了脸，瞧着可怜，我就顺手养了。”他把鸟笼递给管事，往门口的檐角一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