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采药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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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 时弈踟蹰前行，突然如凌越一般见到了一个一袭青衫的年轻人, 年轻人手执竹简，给人一种无比宁静的感觉。但和凌越不一样的是，时弈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的样貌。</p>

“江明月？”时弈茫然：“你……你是……”</p>

“你相信因果吗？”年轻人缓缓走到了时弈身前，虚空中出现一把木椅，他轻轻靠坐椅上，目光温柔地望着时弈。</p>

不，这不是江明月, 至少感觉上不是。</p>

时弈敏锐的察觉到他竹简上的题字, 不自觉念了出来：“天机。”他是天机！</p>

江明月是天机！可他不是采药人吗？</p>

天机却并未直接解答时弈的疑惑, 只是淡淡说道：“我行走于世间, 尝遍灵草毒药, 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都已经走过一遭。我想, 我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为了那些不该灭绝之物, 所以我创造了一个秘境, 将所有在未来会消失的东西都放了进去。”</p>

那个秘境, 时弈已经去过了, 不管是珍禽异兽还是奇花异草都令人震撼。</p>

“我虽然干涉不少, 但都与天地有关, 俗世的因果是沾染不到我身上的。直到那天, 我捡到了一个孩子。”天机的笑容虽淡，却全无悔意，他并不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p>

时弈也见过了那个孩子, 凌越能活下来都是因为这个人。</p>

“想要养活一个俗世的孩子，没有一个俗世的身份是不行的。”天机叹了口气：“这也是因果定律。所以我创造了移花接木功法，夺取了一个人的命格入了俗世, 之后便点化那人得道成仙了。”天机指了指上天，眼神莫测：“他，应为天上雷神。”</p>

此刻震撼，远超其他一切时候。</p>

时弈几乎无法站稳，雷神，天机点化的是雷神？那个他供奉了多时，会在他有疑惑有危险的时候出手帮忙的雷神！</p>

“移花接木的错误已经酿成，想要终结这份因果很不容易，那人本该有机遇，却被我的功法所误走上邪路，于是我炼制长生不老丹打算弥补他。”天机却已经不再说雷神的事情，而是继续将过往的事情说下去：“长生不老丹炼制失败，失败后的丹药竟然被那孩子吞了，真是调皮。”</p>

笑是苦笑，天机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这份因果他是很难彻底脱身了。</p>

“我想到了一个方法。”</p>

“你是故意被雷劈的！”</p>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天机是淡然，时弈是震惊。</p>

所谓愧疚，所谓亏欠，一切不过是天机从很早以前就布下的一个局罢了。</p>

拆了东墙补西墙，救了人之后创造功法换了命格，却又不小心让功法流入普通人手上，逆命道人的死虽然是罪有应得但也是天机种下的因，于是天机索性让自己也“魂飞魄散”抵消掉了所有的因果，为了抵消因果他创造出了一个不会放着他不管的大功德之人。</p>

时弈被雷神点化与护佑，受尽折磨的他对世界那般温柔，失手杀人之后用功德补救挽回了天机最后的生机，天机所做的一切都有他的理由，他布置了一个弥天大网将所有人困在了里面，时弈更是从出生到现在都被他掌控的人。</p>

不止如此，凌越不小心踏出传送阵失忆，不小心害死若素逼得狐焰发威，时弈与凌越的相识以及后来狐焰打开鬼界的封印……这一切其实不过是为了让时弈封印鬼界获取滔天功德以便现在以千夜莲唤醒天机罢了，包括那本写有他名字的书，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凌越听到“天机”二字后的记忆复苏。</p>

残缺的灵魂未必是不好的，补全他的灵魂未必是正确的，不如让他在漫长的时间缓慢修复……原来，凌越是这个意思啊。</p>

“天机。”时弈苦笑扶额，突然狠狠一拳朝天机砸了过去，“你将我们当成什么了？”</p>

拳头到了，天机却化为泡影破碎，时弈愤怒地握紧拳头看着四周，肆意操纵他人的人生，到最后天机的确洗清了身上的因果，但他们呢？</p>

若素与狐焰的凄然的恋爱，凌越和他的友谊，他被封印鬼界两百年以及越清剑在外面的苦苦挣扎……这一切都算什么？所有人都是天机手中的棋子，所有人都是！</p>

“何必动怒呢？”天机出现在了时弈背后，淡淡说道：“我本来便不该入世。”</p>

“既然你已经入世，就该承担起你的责任而不是这样耍我们！”时弈朝后面一拳打去，却依旧没有打到天机。</p>

天机退到了距离时弈五米之外，声音无悲无喜：“你不用这样生气，我会离开的。”</p>

“你以为你这样就不沾因果了吗？”时弈怒道：“天机，江明月是有父母的，他有自己的命格，你依旧身在世俗！”</p>

天机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江明月只是按照他的命数死亡罢了，而我本来便不属世俗，不会在这里继续打扰你们。”</p>

“你要杀了江明月？”时弈愣住了。</p>

“他命数该绝，你也清楚。”天机温纯笑道：“况且，江明月的残魂修复之后便是我，你该清楚。”</p>

所以，江明月是死是活又有什么意义呢？残魂补全，时弈的因果已经了却，他应该高兴才对。</p>

时弈握紧拳头却没有继续追打，天机觉得他该高兴，时弈也觉得自己该高兴，但他现在却只觉得苦涩，仿佛黄连入口，是令人难熬的苦楚。</p>

时弈讨厌天机，如果江明月不是采药人他也根本不会收之为徒，现在天机被修复离开江明月的肉身自然死亡，这本该是非常圆满的事情才对。</p>

……本该。</p>

“天机，江明月有他的朋友和家人，他死了那些人会伤心的，你不担心会沾染上因果吗？”时弈定定看着天机，“我当然不喜欢你，但是你不如留下来……”</p>

“他寿数如此，强行留下反倒才是沾染因果。”天机是那样理智，理智的宛如一个冰冷的机器。</p>

“你都不会难过的吗？”时弈愤怒地朝天机大吼：“你有江明月的记忆吧？你明明有他的记忆，你知道有那么多的人爱着他，你就不能……”</p>

“时弈，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天机几乎是转瞬间到了时弈面前，他轻轻靠过去，贴在时弈的耳边耳语：“真正能掌握天机的人，早就没有感情了啊。”</p>

他不是宛如机器，他本身便是一个机器。</p>

天机若有感情，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像之前一样，因为救了一个孤儿便引起蝴蝶效应，最终需要编织如此之大的罗网才可将一切回到原点。</p>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天机抓住了时弈的身体，将时弈体内的森森鬼气完全吸收了过来。</p>

时弈没有阻止也无力阻止，他眼神绝望地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任由他将自己的一切力量掏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