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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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喻喜出望外，问：“当真？”</p>

蒋勇一脸庆幸：“得亏属下进了趟大牢。”</p>

楼喻深以为然。</p>

怪不得王珣找遍启州城，也没能打听到这人的消息。</p>

这吴志还有那么一点用。</p>

他正色对吴志道：“你冤枉我的护卫，不能就这么算了。”</p>

吴志忙狗腿道：“公子若有吩咐，尽管使唤下官！”</p>

“我要一个人。”</p>

“公子尽管说，不管是谁，只要下官能找到，一定送到公子眼前！”</p>

楼喻吩咐：“一个行商，叫姚金，据说犯了走私罪，可有他的卷宗？让我瞧瞧。”</p>

吴志哪敢让他看卷宗？</p>

走私罪完全就是他杜撰的，卷宗上漏洞百出，要是被贵人发现，他这顶乌纱帽就别想要了！</p>

当然，眼下这顶乌纱帽也不是很稳。</p>

他心思活泛，立刻道：“公子，姚金刑期正好到今天结束，下官这就派人放他出来！”</p>

楼喻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p>

“眼下世道不平，我在外行走必须低调，你切莫泄露我的行踪，可记住了？”</p>

吴志连连点头，“下官一定约束府衙上下！”</p>

至于衙外的百姓，他们根本没看到令牌。</p>

楼喻俯视着他，微微一笑：“那就行刑吧。”</p>

吴志懵了一下，还真要打啊？</p>

慑于那枚金色令牌，吴知府选择“忍辱负重”，小心翼翼问：“公子，可否让下官先驱散衙外百姓？”</p>

堂堂知府，总不能真的在众目睽睽下被杖责吧？</p>

楼喻无意在启州逗留，只是想教训一下吴志，总不能把人往死里逼，遂应了。</p>

就在吴志“享受”杀威棒的疼爱时，姚金被带上公堂。</p>

即便隔着脏乱的头发，都能看到他震惊的眼神。</p>

堂堂知府被自己的衙役打板子，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p>

蒋兄弟到底是何身份！</p>

冯二笔问：“你就是姚金？那个卖给王珣白云花种的行商？”</p>

姚金机械地点头。</p>

冯二笔又道：“我家公子将你从牢里赎出来了，以后可愿跟着公子？”</p>

姚金愣愣看着冯二笔：“要签卖身契吗？”</p>

就算要签他也愿意啊！</p>

能让知府心甘情愿打板子的，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p>

这么粗的大腿，只要抱上，那何止光耀门楣！</p>

冯二笔皱眉：“你不愿就算了。”</p>

姚金：“愿意！小人愿意！”</p>

识时务者为俊杰。</p>

他立刻跪下磕头。</p>

“那就走吧。”</p>

姚金起身，在知府鬼哭狼嚎的痛叫中，缀在四人身后，大摇大摆地走出衙门。</p>

他觉得这一幕场景，格外地梦幻。</p>

大概这一辈子都忘不了。</p>

为免夜长梦多，回客栈后，楼喻吩咐姚金洗漱干净，换身衣服，便携众人赶往鸿运码头，重新登船起航。</p>

姚金长得喜庆，洗干净后，瞧着也不赖。</p>

他战战兢兢跪在楼喻面前。</p>

他虽不知楼喻具体身份，但知府都那般卑微，可见眼前这少年身份有多贵重。</p>

楼喻单刀直入：“你从哪弄来的白云花种？”</p>

“回公子，小人之前跟着商队去了一趟西域，从那儿得来的。”</p>

楼喻心中大定。</p>

等回庆州后，他就组织商队，专门走一趟西域。</p>

*</p>

行船实在无聊，楼喻便吩咐人做了一副军棋。</p>

现代军棋的棋子是司令、师长、团长等这类称谓，他就换成大盛的同等军职，再把地雷改成陷阱。</p>

霍延雕刻功夫又快又好，依照楼喻的吩咐，很快完成一副棋。</p>

军棋考验的是执棋人的战术和心理，对训练人的思维能力和心理素质大有裨益。</p>

楼喻叫来大家，跟他们讲解了军棋的玩法规则，问：“谁想试试？”</p>

“我！”杨继安率先举手。</p>

方才听楼喻讲述时，他就已经跃跃欲试。</p>

这种棋法可真有意思！</p>

楼喻教给他们的是暗棋的玩法。</p>

暗棋中，布局的精巧和沉稳的心理是关键，相当考验人的大局观和细心程度。</p>

他在现代玩过很多次，对规则把握熟练，不过一会儿，便攻得杨继安丢盔弃甲、溃不成军。</p>

杨继安懊恼地抠着脑门，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p>

“还有谁想玩？”</p>

楼喻笑看霍延，“你来？”</p>

霍延在他对面利落坐下，双方开始布局。</p>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天才和普通人之间是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的。</p>

楼喻自诩是个普通人，他的优势不过是接受过现代相对先进的教育，不过是提前掌握了军棋的规则。</p>

可这样的优势，在霍延这样的天才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p>

第一局，楼喻险胜。</p>

第二局，霍延险胜。</p>

第三局，楼喻被霍延碾压。</p>

他暗叹一声，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跟这种天生的将才比布阵技巧，那可真是自取其辱。</p>

虽然想得开，但楼喻还是不可避免地面露沮丧。</p>

霍延适时道：“殿下如何想出这种棋法？很有用。”</p>

“是啊，我觉得可以在军中推广，让将士们都学一学。”杨继安不遗余力地附和。</p>

冯二笔更不必说。</p>

在他眼里，就没有谁能比得上他家殿下聪慧。</p>

楼喻被他们逗笑，心中挫败倏然消散。</p>

而今霍延是他的人，他的人有这般能耐，他应该为之自豪才是。</p>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楼喻起身让位，“你们继续玩。”</p>

杨继安闻言，迫不及待坐到霍延对面，笑嘻嘻道：“霍统领，请多指教。”</p>

小孩输了一局又一局，却丝毫不见颓丧，反而越挫越勇。</p>

他学习能力很强，输了几次后，跟霍延学到不少战术，并举一反三，加上自己一些奇特的思路，有时甚至能和霍延陷入胶着之地。</p>

楼喻坐在一旁，笑眯眯地一边喝茶一边观战。</p>

军棋很快在船队中流传开来。</p>

大家待在船上这么多天，实在太过无聊，又是一群军汉，对军棋这种玩法很是喜欢，闲暇时便自己用木头做了不少棋子玩。</p>

抵达庆州前一天，河上下起了雨。</p>

眼看就要入冬，天气越来越寒。细密的雨丝落在河面上，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p>

从前日起，楼荃就经常站在甲板上眺望庆州的方向。</p>

今天下雨，楼喻怕她无聊之际又想东想西，便拉着她跟她讲庆州如今的模样。</p>

楼荃其实这些天听了一耳朵，不管是冯二笔还是杨继安，说起庆州府如今的变化，都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夸赞阿弟的话三天三夜都讲不完。</p>

她由衷感到自豪。</p>

楼喻跟她保证：“阿姐，等回去，我就烧一盘土豆给你吃！”</p>

楼荃笑容温婉，正要答话，舱外忽然传来嘈杂哄闹声。</p>

“二笔，去看看怎么回事。”</p>

冯二笔跑出去，片刻后回来，身旁还跟着霍延。</p>

霍延神色镇定：“前面河道有船队挡了去路，等靠近再去交涉。”</p>

“我去看看。”楼喻起身，“阿姐你待在这，不要出舱。”</p>

“好，你小心。”</p>

楼喻出了舱室，见不远处的船队确实行速缓慢，且有几条船并排而行，导致他们这边船无法通过。</p>

船队共有八艘船，其中三艘大船，三艘中型船，还有两艘小艇。</p>

配置倒挺完备。</p>

对方显然也看到他们，舱室涌出不少人，全都居高临下，虎视眈眈。</p>

蒋勇得霍延嘱咐，高声问道：“前面的兄弟，能不能挪一下道啊？”</p>

总不能一直慢吞吞跟在人屁股后头吧？</p>

明明船那么大，却行得这么慢。</p>

楼喻观察到对方船只吃水.很深，估计船上运载的货物很重，所以速度相对较慢。</p>

应该是个财大气粗的船帮。</p>

对面走出一人，身材高大壮硕，胡须浓密，一身匪气。</p>

他打量楼喻等人，嗓门洪亮道：“你们要是不急，就跟在后头，咱们给你们开道，哈哈哈哈。”</p>

这就是不想挪的意思了。</p>

蒋勇抱拳：“我们确实有急事，还请壮士行个方便！要是能借个道，一切好说！”</p>

“什么好说不好说？”大汉蒲掌在栏杆上重重一拍，“搁这瞧不起谁呢！”</p>

蒋勇急道：“不是这个意思！这位壮士，咱们确实有要事，要是兄弟们愿意借个道，我等一定感激不尽！”</p>

“老子需要你感激？”对方根本不买账。</p>

蒋勇无奈，只好向霍延求救。</p>

霍延上前一步，面色平静道：“那要如何，你们才肯让道？”</p>

他身姿挺拔，举止颇有行伍之风，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怀武艺，且一定是个高手。</p>

对面那汉子见猎心喜，却故作鄙夷：“你们有什么资格让咱们让道？老子就不让，你能咋地？”</p>

霍延眸色陡深。</p>

“蒋勇，替我取箭来。”</p>

蒋勇一愣，旋即一喜，忙不迭去舱室取了弓箭来。</p>

两船相隔有百步远，再加上斜风细雨影响，准头很难把握。</p>

那汉子见状，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你要是能射中咱这船上的桅顶，老子叫你爷爷！”</p>

其余船员皆嘻嘻哈哈笑起来。</p>

他们所在这艘船是中型船，前头还有大船。</p>

大船的桅杆顶端比中船要高，但距离楼喻他们就更远了。</p>

霍延张弓搭箭，神色凛然。</p>

从楼喻的角度看去，少年统领眸光坚毅，胸有成竹。</p>

只听“咻”的一声，箭尖穿透雨幕，闪电般划过长空，如潮鸣电掣，风行电击，于荡荡河风中，稳稳钉在大船的桅杆顶端！</p>

长久的沉寂后，蒋勇等人骤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甲板上掌声如雷。</p>

霍统领放下长弓，气定神闲，忽而转首看向楼喻，眼底透着几分期待。</p>

雨丝打湿了他的鬓发，有一绺贴在颊边，却丝毫未损其勃发英姿。</p>

可谓是鹰撮霆击，锐不可当！</p>

楼喻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一下，旋即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p>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对面陡然喧闹起来。</p>

所有人惊愕地瞪着大船顶上的箭矢，一个个张大嘴巴，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p>

楼喻忍不住笑起来。</p>

“你这箭术得天下第一了吧？”</p>

霍延双眸微亮，面上却自谦道：“不知道，没跟别人比过。”</p>

大船被箭射中，自然引起船上人员的注意。</p>

有船员来到主舱禀报。</p>

舱中男人手执棋子，眉头微挑，对棋盘对面的人说道：“好久没看到这么新鲜的事儿了，走，出去瞧瞧。”</p>

对面之人容貌俊朗，唯一的瑕疵大概就是左眉上那道疤。</p>

虽说是瑕疵，却无端给他添了几分英武之气。</p>

他身材高大健硕，盘腿坐在棋盘前显得格外拘束，闻言哈哈一笑：“总算有好玩的了，天天陪你下棋，老子都腻了。”</p>

“老子？”男人秀眉一横。</p>

俊朗汉子连忙举手：“口误，口误，莫要见怪。”</p>

“走吧。”</p>

“外面下雨，别忘了伞！”</p>

二人并肩行至甲板，仰首看向桅杆顶端的箭支。</p>

那箭入木极深，箭头全都嵌入桅杆里，箭身稳稳当当，丝毫不抖。</p>

俊朗汉子不由感慨：“臂力够强，准头也行，是哪位英雄干的好事？”</p>

“帮主，就是那些人。”</p>

手下遥指楼喻的船队。</p>

帮主瞪他一眼：“这么多人，老子哪里知道是哪个。”</p>

察觉到身边的死亡凝视，他连忙改口：“谁射的，你指给本帮主瞧瞧。”</p>

“算了，我去那边瞅瞅。”</p>

帮主将伞丢给身边人，冒着雨让人搭板，来到中船上。</p>

中船上的人还震惊着呢，见到帮主都忘了行礼。</p>

“嘿，醒神儿了！”帮主拍拍汉子的肩。</p>

汉子方才还耀武扬威，而今懵着一张脸。突然被帮主拍肩，他吓了一大跳，终于回过神来。</p>

“帮主！我事儿没办好，让您受惊了！”</p>

汉子懊恼不迭。</p>

早知对方箭术那么高，他就不会那么嘴碎了。</p>

结果被人冒犯了帮主威严。</p>

帮主捶开他，阔步走到船尾，先是打量了一下楼喻等人，才朗声开口：“方才是哪位英雄射的箭啊？”</p>

霍延长身鹤立：“有何指教？”</p>

“是你？！”</p>

帮主顿时惊讶，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的帮众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p>

他本以为射箭之人必定孔武有力，双臂鼓囊，且修炼箭术不少于二十年。</p>

可眼前这人，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吧？</p>

他直接问：“箭真是你射的？”</p>

问话时，左眉上的疤一跳一跳，隔着雨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p>

楼喻突然想起他娘说过的话，眸色不由深了几分。</p>

“是我。”霍延沉声回道。</p>

他能看出来，这个男人比刚才叫嚣的汉子战力高上不少，是个硬茬子。</p>

霍延身形微动，不动声色挡住楼喻。</p>

“哈哈哈哈，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高的箭术，奇才！奇才！”</p>

帮主生出惜才之心，朗声道：“你有这身本领，在你们这个船队屈才了！不如到我这边来，我肯定会好好待你！”</p>

楼喻眉梢一挑，这就挖起墙角来了？</p>

他伸手搭上霍延的肩，上前一步，声音清越高扬：“大叔，你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不太讲究吧？”</p>

帮主定睛一看，嚯，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拼的？这么小就跑船了？</p>

还是说这个船队没人了，让个黄毛小儿当老大？</p>

“你是主事儿的？”</p>

楼喻颔首：“是啊，你也是主事儿的？”</p>

另有帮众吼道：“这是咱们帮主！什么主事儿的！”</p>

蒋勇等人：“……”</p>

帮主了不起啊？他们这边还是世子殿下呢！</p>

帮主瞅几眼楼喻，觉得他长得虽顺眼，但还是无法胜任一个船队的主人，便继续挖墙脚，跟霍延吼道：</p>

“你这本事真的屈才了！你跟着这小孩还不如加入咱们船帮，真的不再想想？”</p>

他是真的惜才。</p>

就面前这几条小破船，哪能留得住这样的少年英雄？</p>

蒋勇几人就要撸袖子骂，楼喻好脾气地拦住他们。</p>

“敢问贵帮名号？要是入了帮，每月多少工钱？过年过节可有福利？年纪多大能退休？退休后能不能养老？要是发生伤亡，能拿多少补偿金或抚恤金？”</p>

楼喻砸出一大串问题，直接问懵帮主和帮众。</p>

入了帮不就是该干活干活，该吃吃，该喝喝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讲究？</p>

片刻安静后，一声轻笑打破僵局。</p>

“这位小公子问的话甚是有趣。”</p>

眉目温润的男子出现在帮主身侧，看向楼喻时，眼中泛着温和欣赏的笑意。</p>

“你怎么来了？”帮主挠头憨问。</p>

男人瞥他一眼，“这些问题你能回答上来吗？”</p>

“不能，嘿嘿。”</p>

帮主特意往旁边挪一步，将正位让给他。</p>

“在下元铭，敢问公子尊姓大名？”</p>

帮主叹口气，这人又开始跟人文绉绉。入帮这么久了，不仅没沾一点匪气，还拘着不给他讲脏话。</p>

“元公子，幸会。”</p>

楼喻拱拱手，“在下姓郁名楼，正要前往庆州办事，可否请贵帮借个道？”</p>

元铭深深看他一眼，果断转向帮主：“改道，先让郁公子他们过去。”</p>

帮主：“为什么啊？咱也是去庆州，已经不远了。”</p>

吃水深的船改道很麻烦的。</p>

元铭笑了笑：“就当交个朋友。”</p>

一旁帮众建议道：“副帮主，反正咱也是去庆州，咱们离庆州不远了，干啥还要自找麻烦呢？”</p>

元铭态度很坚定，对帮主道：“我什么时候害过你？”</p>

帮主想想也是，虽然不知道元铭为什么这么坚持，但还是下令船只让道，供楼喻船队通过。</p>

帮主目送船队远去，惆怅道：“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好苗子，让你给放跑了。”</p>

元铭没好气道：“你说再多，人都不会答应你。”</p>

“凭什么？我这船帮不比他那个小船队豪气？”</p>

元铭无奈，“你好好想想，那个主事人叫什么名。”</p>

“不是郁楼吗？”帮主一脸茫然。</p>

元铭心好累。</p>

“叫郁楼，又是赶去庆州，船上其余人皆身姿挺拔，令行禁止，跟你这帮闹哄哄的帮众完全不一样……”</p>

他停顿几息，“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反应过来？”</p>

帮主回过神，瞬间瞪大眼珠子。</p>

“你是说……”</p>

元铭欣慰颔首：“就是你想的那样。”</p>

“他们是官兵！”</p>

元铭：“……”</p>

作者有话要说：　　喻崽：霍延好帅啊！</p>

霍崽：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我帅到。</p>

PS：这帮人前面提过的，看看有没有人能记得。明天就回庆州啦。</p>

以及很好奇，“水.很深”这三个字为什么会被屏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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