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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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时的物流体系, 是以宜州为中心的。</p>

根据楼喻目前的规划，庆州和京城日后必有一战。</p>

宜州作为仓储基地和物流中转站，会极大提高军需后勤的运转效率。</p>

这个无需多言。</p>

樊克要说的是, 各州之间大宗货物的运输模式。</p>

“王爷, 属下以为, 若是八州之间各自分别运输，可能会造成运输路线的重叠和多余。”</p>

楼喻颔首道：“再说得详细点。”</p>

樊克恭敬道：“请允许属下用例图说明。”</p>

“好。”</p>

樊克便将自己画的路径图铺至桌案上。</p>

八州的官道与各个寄存点的位置一目了然。</p>

楼喻心里暗赞一声。</p>

“王爷请看。”樊克指尖在图纸上滑动, “假设庆州要运玻璃往其余七州, 吉州要运肉松往其余七州, 沧州要运粮食往其余七州, 若是各自为政，加起来则要运送二十一趟。”</p>

“不错。”</p>

樊克继续道：“可若是将宜州作为中转之地，让三州货物集中于此, 便可省去诸多繁冗。”</p>

楼喻由衷笑了：“好主意。”</p>

庆州的玻璃、吉州的肉松、沧州的粮食先全部运往宜州仓库, 加起来不过三趟，且路程较近。</p>

再将三州物资进行整合与分类，由宜州驿卒分派六个方向，集中运送同一地域的物资，加起来也就是六趟。</p>

举个简单的例子。</p>

庆州要送玻璃去其余七州，本来要派七队车马分别派送，现在只要一队人马送去宜州, 宜州需要的货已经到了，再由宜州统筹, 和吉州的肉松、沧州的粮食一起送往其余六州。</p>

此举将大大加速物资的运转效率，省去大部分运输的时间。</p>

楼喻当初在宜州建立仓储基地，就是为了能够实现最优化。</p>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跟樊克说明此事, 樊克倒自己琢磨出来了。</p>

确实是个人才！</p>

他赞赏道：“樊部长勤勉细致，擅于思考，能想出这般高效的运转模式，实为大善。”</p>

樊克心潮澎湃：“是王爷教得好！”</p>

“我可没教过你什么。”楼喻失笑。</p>

樊克摇摇头，“王爷有所不知，属下在军中时，常听闻王爷行事之缜密，思虑之周全，属下深有感触，到如今却只学了些皮毛。”</p>

楼喻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啊？”</p>

“属下自然是敬佩王爷行事！”樊克赶紧回道。</p>

楼喻不再逗他，温和道：“既然你已胸有成竹，此事便交由你去安排。”</p>

“属下谨遵王爷令！”</p>

楼喻转了个话题：“还有一件事，需要军部与交通部配合运作，不过得等交通部将新的模式建立起来之后才能实施。”</p>

霍延和樊克皆洗耳恭听。</p>

楼喻说道：“咱们军中的将士一直安稳无忧，难免会心生懈怠。我欲举行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让大家伙儿都松松筋骨。”</p>

京城暗部传来消息，汤诚对汤贵妃腹中的胎儿极为重视，皇宫内外都被严密管控，外人根本不能近贵妃的身，连楼秉都不行。</p>

外有禁军把守，内有内廷控制权，恐怕一旦贵妃诞下皇子，楼秉就会“意外”驾崩，汤诚可趁势辅朝摄政。</p>

以汤诚的野心，就算贵妃生的是公主，也会变成皇子。</p>

反正汤诚只需要一个傀儡，这个傀儡到底是不是真的皇子，他并不在乎。</p>

楼喻已经预感到，真正的战斗离他不远了。</p>

他必须提早做些准备。</p>

霍延凝眉道：“军中训练大体一致，若是内部演习，恐效用不大。”</p>

自己人打自己人，谁还不知道谁？</p>

楼喻道：“是联合军事演习。”</p>

霍延瞬间会意，“边军作战经验丰富，的确可以一试。”</p>

“嗯，我已派人通知程达和温岐，正好阳乌山地形复杂，咱们可以在阳乌山地带展开一次战役演习。”</p>

楼喻言罢，又交待樊克：“届时，你必须根据‘前线军情’，统筹规划军用物资的调配。”</p>

“是！”</p>

见外头天色已黑，楼喻便结束会议，带着霍延回家。</p>

两人温存片刻后，楼喻躺在榻上，徐徐吐气平息，低哑道：“从汤氏怀孕的日期来算，她很有可能在五月前后临盆，届时汤诚必有动静。”</p>

眼下刚过完年，尚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p>

朝堂内外都在等。</p>

霍延拥紧他，抚上他微蹙的眉心，安慰道：“他不过占据地利，阿喻无需太过忧心。”</p>

“自我回庆州后，汤诚这一年来排除异己，将京城周围州府的官员大多换成自己人。而今我不过占据东部八州，若要攻入京城，恐怕……”</p>

霍延道：“他若发难，便是朝廷的反贼，天下的罪人。他若成为皇帝，必定暴虐恣睢，致沧海横流，社稷尽毁。”</p>

汤诚有野心没有错，但如果他的治国之能无法支撑他的野心，那就是他的罪过。</p>

和楼喻相比，他不过是个权欲熏心的乱臣贼子。</p>

唯有楼喻成为天下之主，方能鼓腹击壤、物阜民安。</p>

楼喻叹息一声：“大盛刚刚恢复平稳，却又将再起兵戈。”</p>

霍延无奈，他不愿见楼喻继续胡思乱想，索性欺身而上，用行动让他再也无暇思虑。</p>

嘉熙二年，春耕伊始。</p>

依祖制，每一年的春天，皇帝都要进行“扶犁亲耕”，文武百官也必须随同一起，以表对农业的重视。</p>

楼秉即便身体不适，也不得不参与春耕。</p>

帝驾从广德殿出发，数百禁卫军护驾左右，其后百官跟随，一同出了京城，前往城外耕地。</p>

皇帝亲耕时，会有众多百姓围观。</p>

早春寒风料峭，楼秉咳了几声，在内侍的搀扶下，踏下御辇。</p>

百姓和官员皆跪伏于地，高呼万岁。</p>

楼秉眺目远望。</p>

天穹高阔，大地无垠，春耕的热闹场景映入眼帘。</p>

山河无恙，何其难得！</p>

他温声道：“都起来吧。”</p>

众人依言而起，低首不敢多看。</p>

汤诚站在他身旁，笑着提醒道：“陛下，请掌犁。”</p>

犁就摆在不远处的地里。</p>

说是皇帝亲耕，其实就是做做样子。</p>

皇帝只需要扶着犁拉几步就算是亲自参与耕种了。之后他便可入观耕台，欣赏百官耕作的场景。</p>

在内侍的搀扶下，楼秉一步一步走向耕犁。</p>

一股寒风袭来，寒意钻入楼秉衣襟，体内寒气陡生，他微微发抖，嗓子涌上痒意，却硬生生忍住咳意。</p>

楼秉伸手扶上耕犁。</p>

内侍想要帮忙，被他拒绝了。</p>

当着百姓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并不想展露弱势。</p>

楼秉发了狠地用力，耕犁动了一下。</p>

周围顿时掌声如雷，礼官高声吟诵吉语。</p>

楼秉垂眸，看着苍白无力的双手，唇边不由泛起冷笑。</p>

他曾也随父皇参与过春耕，那时的他双臂有力，哪里像现在，竟孱弱至此。</p>

汤诚啊汤诚，你未免欺人太甚！</p>

内侍见皇帝面如金纸，手臂微颤，便知他已力竭，遂打算上前协助。</p>

就在这时，忽然一支利箭急速穿来，箭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直逼楼秉胸口！</p>

内侍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楼秉，箭尖直直扎在他的肩膀上，洇出一片血花。</p>

人群寂静了一瞬，突然如沸腾的水尖叫起来。</p>

“有刺客！有刺客！有刺客！”</p>

“护驾！护驾！护驾！”</p>

汤诚悚然一惊，连忙推开身边的人，奔向楼秉。</p>

皇帝可不能这时候死！</p>

他一边跑一边吼：“保护皇上！保护皇上！”</p>

禁卫军听从指令，迅速将楼秉围得密不透风。</p>

汤诚冲到楼秉身边，见楼秉安然无恙，不由心头一松。</p>

“陛下，臣……”</p>

楼秉骤然起身，怒红双目，当着百姓和群臣的面，厉声道：“禁卫军是怎么办事的！春耕为何会出现刺客？汤诚，禁卫军是由你管控的，你该当何罪？！”</p>

众目睽睽下，皇帝遇刺是事实，不管皇帝有没有受伤，禁卫军都难辞其咎。</p>

汤诚立刻跪地道：“是臣疏忽，让陛下受惊了。不过城外危险，还请陛下即刻回宫，臣必会抓到刺客向陛下请罪！”</p>

楼秉却道：“禁卫军统领是谁？”</p>

一人站出来，跪在皇帝面前：“微臣疏忽，请陛下责罚！”</p>

楼秉眯眼看着他，冷声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个禁卫军统领你别当了。朕要罢免你统领一职，你可服？”</p>

众人：“……”</p>

大家都知道禁卫军统领是大将军的人，皇帝搞这一出，是在借机发难吧？</p>

汤诚却皱了下眉。</p>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p>

禁卫军统领不由看向汤诚，见汤诚没有丝毫表示，便叩首道：“微臣叩谢陛下隆恩。”</p>

皇帝亲耕被刺一事，百姓瞧得清清楚楚，汤诚就算再不愿，也只能吞下这个苦果。</p>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皇宫。</p>

楼秉立刻下旨道：“春耕遇刺，皆因禁卫军办事不力、玩忽职守所致，故罢黜禁卫军统领及负责春耕防卫的各级将领职务，诸位爱卿可有异议？”</p>

谁敢有异议？</p>

皇帝都遇刺了，发点小火实属人之常情。</p>

唯有汤诚胆敢进言：“陛下，若一下子罢黜这么多禁卫军将领，禁卫军岂不成了一盘散沙？”</p>

其余大臣也纷纷附和。</p>

楼秉问：“就不能提拔新人？”</p>

“这……朝中恐一时无法找出这么多。”</p>

楼秉气笑了：“难道我大盛国，连几个武将都找不出来了吗？滑天下之大稽！”</p>

不等汤诚开口，他厉色道：“大将军觉得朕的命不重要，是吗？”</p>

这话问得诛心。</p>

汤诚哪敢承认？</p>

他诚恳道：“可是禁卫军乃皇城的第一道防线，若是没有充足的人手补上，皇城的安全该如何？陛下的安全又该如何？”</p>

楼秉道：“宁恩侯长子谢策，曾力抗天圣逆贼，又曾任京城武卫司将军，可由他担任禁卫军统领一职。”</p>

汤诚一惊：“可谢策断了一臂……”</p>

“只是左臂，凭他的能力，难道还胜任不了禁卫军统领？”</p>

楼秉当了一年多的傀儡皇帝，却在一场遇刺后表露出几分强势。</p>

汤诚心中泛起不安。</p>

禁卫军的确是皇城的第一道防线。</p>

自楼喻归庆后，汤诚渐渐渗透禁卫军，在禁卫军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就是为了监视宫内动向，方便自己行事。</p>

要是楼秉在这档口进行大换血，势必会对他的计划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p>

女子生产没有一个定数。</p>

具体哪一天临盆，生出来的是男是女，谁也无法准确预测。</p>

所以汤诚只能等鸾凤宫的消息。</p>

他有两条计划可供选择。</p>

贵妃生下皇子，一切皆大欢喜，到时候他可以弄死楼秉，扶小皇子上位，独揽大权。</p>

贵妃生下公主，他可以立刻封锁消息，将公主变为皇子，依旧杀掉楼秉，扶“皇子”上位。</p>

如何将公主变成皇子？</p>

掌管宫门的禁卫军当是一大助力。</p>

偷凤转龙，需要禁卫军的配合。</p>